“不是,”沉平莛摇头,“她更放肆,叫我小莛。”
又是一阵混合的男人笑声,韩非脸上的线条都是软的,帮沉平莛添了半盏茶:“此字入名少见,或有不详之意。”
“是,莛者草茎也,先母就说过,脆弱又低贱,”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家里人那个玩笑,对着太师就像对着长辈,但沉平莛的确很自然地将平时不会提起的话题出了口,“后来夫人安慰我,莛者草茎也,却也屋梁也,能有什么样的作用,要撞了钟才知道。”
以莛撞钟。
韩非知道这个典,缓了神色:“自然,虽有命数,要在人心。”
“是,要在人心,”沉平莛有些感慨,看着温暖的灯光底下面目柔和的家人们,“不管旁人看着像不像话,人的一辈子,是要自己去过的。”
至少,他很喜欢这个貌似荒唐的家。
不是因为偏爱她所以选择忍让,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家,值得他的留恋。
“轰隆。”
惊雷划破天际,舒席玉把手机揣进最里面的衣服里,没有打伞,脚步慢吞吞地走在雨里。
他今天要回家。
舒联庆亲自打来电话,说要跟他聊聊,他妈也在。
一反常态的温和语调,让他都能猜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他和姐姐的关系,估计瞒不住了。
回到家,张青敏担忧地催他洗澡,舒联庆神色晦暗地看他吃饭,而后舒联庆试探问起,他只是沉默,质问和审问,父亲的暴怒,母亲的崩溃,刻骨的指责……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描述一切,只意识到一切都跟他意料中没有差别。
这就是旁人羡慕的家庭,一个功成名就的父亲,一个虽然忙却无微不至的母亲。
他缩在怯懦的壳子里,直到躲成父母都陌生的模样。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小玉!我是没给你钱吗,你才几岁,你竟然——”张青敏克制不住地大喊大叫,突然意识到什么,过来握住他的肩头,盯着他的眼里全是红血丝,“是不是她逼你的?是不是她把你按住坐上去的,你那么瘦,你肯定反抗不了她!对,你掉进水里还是被她救起来的,你”
“砰!”
舒席玉用力砸上了门,飞快地下了楼梯。
舒联庆大骂一声追出来,捶开电梯门,但下到单元楼门口,只见大雨倾盆下孤零零的路灯。
雨太大了,他找了一会儿痕迹,骂骂咧咧地回了家门。张青敏一见他,睁大眼睛怒骂:“你没去找?!”
舒联庆烦得要命:“找不到,雨停了再说!”
“雨停了再说!今天要降温十一度!小玉就穿了一件短袖出去,他身体那么单薄,你”
“够了!”舒联庆爆喝一声,重重甩上浴室门,“你自己看看他单薄吗!要找你自己去找,老子不去!”
她自己去找——
张青敏颓然倒在沙发里,发出哀戚的呜咽,用力拍了两下茶几,震得茶杯盖掉下来,碎了一地。
她就小玉一个儿子。
她知道自己失职。可她从来不求儿子能成为什么精英,只盼着他能和自己跟舒联庆不一样,能有幸福的爱情和婚姻。
但小玉年纪轻轻就被老女人骗了。
老女人背景深厚,她甚至没办法给小玉讨回公道,可恨这小子还觉得父母在害他!
小玉,小玉……他们做父母的也是昏了头,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哪里有正经女人会留一个半大小子在家里住那么久呢!
舒席玉进楼道的时候,正碰上隔壁的女人。
女人对他翻了个白眼,快步进了家门,舒席玉踩着坏了一半的慢慢上楼,低头输完密码,关门把自己泡进了浴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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