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大儿子被人掷了过来,琴抱蔓连忙稳稳接住,再低头一看,只见这孩子小脸煞白,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伸手在他颈边探了探,发现那处经脉突突跳动,的确心跳有些过急,却是没什么大碍的。
不过一眨眼功夫,小世子便张开眼,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琴抱蔓的脸,唤了声“娘”,然后一个翻身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琴抱蔓愣了一下:“小一,你没事吧?”眼里满含关怀之意的,“不多休息一会么。”
小王爷头往玉合欢怀里一埋,心中暗笑,不愧是兵部的首座,绝不让自己有半点可趁之机,即便是昏阙了,也是强逼着自己即刻醒转。
“我没事。”小世子从旁边石凳上拿起一块方巾擦了擦汗,转身走到蓝衣人面前,说道,“秦师父,我们继续。”
秦风看来也习惯小世子的作风,目光飘向玉合欢那边——她身子挡着,后面露出一根剑穗,是秦风的剑。
“去把剑拿过来。”秦风说道。
小世子走过去:“玉姨,剑。”自从他牙牙学语以来,说话就是一贯的简略。
玉合欢撅撅嘴:“才三岁就这么老成,真不可爱。”虽然是这么说,她还是很快把身后的那柄黑鞘的长剑——鞘身古朴而厚重,正是那把“破云”。
小世子默然接过,把剑□鞘扔到一边,重新返回烈日之下。
却听秦风又道:“挥剑百次。”
“好。”小世子没有半点犹疑,两腿分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双手握剑两臂高举,便以磊落姿势劈斩下来。
剑身雪白,映着小世子平静的面容,也反射出莹亮的光线。他姿态从容,竟隐隐有了几分高手风范。
这一练又是小半个时辰,琴抱蔓总算见到自家大儿子是个怎样的练功狂人了,秦风规定了百下,这孩子便规规矩矩地挥了百下,然后再用方巾擦把汗,又过去询问下一步任务。
而这秦风竟也全不顾及小世子年幼,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站在旁边盯着他练,一轮又一轮……
这气氛静得有些无聊,平日里喜欢闹腾的小王爷呵欠着蜷在琴抱蔓怀里打盹儿,眼皮半睁不闭,像是要睡着了似的。
玉合欢也早觉得枯燥,正仰躺在竹榻上玩秦风的剑穗,一会儿拆一会儿装,权作打发时间。
唉……琴抱蔓一边抚拍小儿子的脊背哄他睡觉,一边看着自家大儿子叹气。
也不知道是像谁,居然沉闷成这样子……哪家的三岁小儿不是天真活泼爱玩爱闹,即便是天生性子内敛的,也是画画写字童真稚趣,只有自家这大儿子,自从抓周得了破云剑,就恨不能睡觉都将它抱着,等秦风来了更是与他对上眼,天天过来求教,而秦风却也认真地教起来,两人一处两年,大抵是受了秦风的潜移默化,这孩子愈发安静起来……这般痴狂剑术,也不是是被破云剑的剑意影响了,还是天生与剑有缘。
练得天边红日落,秦风终于开口说道:“今日到此为止。”
小世子点点头,辛苦半日,他步履有些蹒跚,走到塌边要拿剑鞘,却是一个趔趄——琴抱蔓伸出手,想要去扶,可小世子摇摇头拒绝,手在竹榻上一撑就稳稳站起,把破云插回鞘内,佩在腰上,再弓着身子揉起小腿来。
“这孩子,越大越不与为娘的亲近了。”琴抱蔓轻声叹息,面上带了些失望神色,“也不知是像谁。”
她刚说完,就觉着有一双软软的手臂挂在自己颈子上,耳边呵气如兰:“我的好姐姐,你家的孩儿还能像谁?自然是像你那个百年不见的老爹天机子咯。再加上现在又认了个一样不解风情的老师,恐怕日后是越发冷漠起来……都成练剑的疯子!”
琴抱蔓微微侧头,便看见玉合欢半眯秀目靠在自己肩头,慵懒得就像一只倦了的猫儿,一时间勾起少年回忆,忍不住笑了出声:“好啦好啦我也就这么一说,看你想得长远!”话是这么说,可细细想来,这孩子的性格,果然与避世多年的父亲有三分相似,莫不真是随了他?跟着头一低,就看见小儿子扎着个冲天小辫儿的脑袋一晃一晃,似乎正跟着他哥哥揉腿的动作摇摆不定。心中又有些感叹,小儿子倒是很活泼,是个寻常小孩儿模样。
像谁?像他自己吧。而她家“寻常小孩儿模样”的小儿子正舒舒服服靠坐在她那香馥怀中,这般暗暗想着。
等她们说过一轮话,小世子似乎疲惫渐消,直起身来对自家母亲恭敬行了一礼:“娘,见礼。”
“小一辛苦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琴抱蔓略带担忧地问道。
“没事。”又是简单的两个字。
暗自摇头,琴抱蔓只当大儿子性子倔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拍小王爷一下,示意让他下来,小王爷很听话,乖乖地爬起来,站到自家哥哥身边。
“秦风师弟,天色不早,不如跟我们一同去用饭罢?”琴抱蔓拨开腻在她身上的玉合欢,站起来冲秦风微笑邀请,“总让丫头送饭过来,阿玦知道了,会责怪我不懂礼数。”
秦风先是皱一下眉,在听到自家师兄名字时候露出点犹疑神色,随即点头答应:“好。”除却这个几乎是一手将他带大的师兄,他真没对什么人亲厚过。
夜幕将临,天光已然有些晦暗,丫头婢女们挑起灯笼挂在高木之上,映得园子里有如白昼。
湖边边摆着一个红木的圆桌,桌子上摆着十多盘精致菜肴,还有两壶佳酿,几盅水果,晚风徐来,荷花香香飘十里,使人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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