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午后地典礼上看见高仙芝恭恭敬敬地引前任夫蒙灵察就座时,李天郎不再惊讶高仙芝高超的治人手腕和驭人绝技。在文武官员热烈的欢呼声中,监军边令诚朗读了天子的诏书,杜环在一边传译。李天郎望着周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凝神细听地胡汉官吏们。真实地感觉到了高仙芝在安西无人可伦比地地位,显然,从今天开始,高仙芝色彩地安西的就此奠定!
神情最为兴奋的是那些渴望战功的武将们。他们好战的血液已经被新任大都护强烈地点燃,安西无疑即将迎来一个开疆扩土的黄金时代。这不仅是大唐皇帝的愿望,也是高仙芝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千载良机,更是嗜战成瘾地将领们通向荣华富贵,封一如既往荫子的康庄大道,甚至那些微末小卒,也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充满憧憬,希望从杀戮夺地的好处中,分得一杯羹。
飞扬的朔风,从长安一直吹到安西,风中裹满了欲望和血腥的气息,如今的安西,已经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要么随波逐流,要么骑风疾行!本来就刀兵不断的安西,必将进入一个征伐连连的高仙芝时代!
“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此兵圣孙子至理名言,李天郎握紧腰间的刀柄,心里一阵绞痛,方老夫子每每感叹,时时忧心,难道他不祥的预言真的不幸而言中?那将会是怎样可怕的情形?回头看看人群外蜷缩在栓马桩边的阿史摩乌古斯,这个忠狗般的胡奴神情漠然,只顾抱着自己地大弓打盹,似乎此时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李天郎叹了口气,算了,带好自己的兵吧,想那么多作甚?只要让这些亡命安西的汉子少流点血,多得些好处,也算自己上对得起天地,下无愧于良心。至于人世间其他勾心斗角的争斗,世道如何风云变幻,他管不了,也不想再费神去细想,更没能力去抗争了。
“飕飕飕!”箭风破空!
“得得得!”蹄声如鼓!
雕翎团的箭手们正二十人一队,操练李天郎授意的攻击阵法。每队先是呈横列骑马冲锋,边跑边注意听鸣镝所令发箭,待冲至箭靶四个马身处一齐拨转马头,沿平直排列的箭靶分一厢或两厢后撤散开,同时回身猛射!与此同时第二队骑射手从其让来的通道再行冲锋疾射,漫天的利箭骤然增加一倍,当真箭雨倾盆。接着是第三队、第四队,或者前几队休整折返后再连续冲击,如此反复,直到箭靶上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汉人弓手通常立地而射,精准快急,而今日操练之骑射尤其是回身抽射之技乃胡人所长,灵活机变而准确号令不足,李天郎正是基于“奇正相合”之意创此攻击之法。
热汗腾腾的骑手们从同样大汗淋漓的战马上跳下来,争相在箭靶前观看自己的战绩,嘲笑失的的同伴。他们肩上都背着阿史摩乌古斯送给赵陵那样的巨大箭囊,它们的容量是唐军三十矢标准胡禄的十倍!当装满箭矢时,扇形展开的羽箭布满弓箭手的后背,犹如孔雀开屏时绚烂的彩翎。这几乎成为所有雕翎团胡汉士卒的标志,也是他们傲人的资本。为了更新士卒的器仗军械,李天郎不仅花费了阿米丽雅从小勃律带来的当作陪嫁和为苏失利之赎命的王室财宝,还耗费心思打通了袁德,封常清等诸多关节。总算是大有收益,各团、队衣甲旗帜焕然一新,虽比不得凤翅、玄甲、虎贲等汉军嫡系精良,但已今非昔比,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增强了战斗力。番兵营历来低人一等的旧习大为改观,胡汉士卒的自信和军心都十分振奋。大家伙都憋着一口气拼命苦练,要在校场竞技上一洗往日屡战屡败之耻!
“好啊!真不愧是射雕者!”是忍不住技痒的阿史摩乌古斯跃马扬弓,连射十箭,箭箭中的,引来休息片刻的士卒们一片喝彩。
“胡人骑射,确是一绝,汉卒中精骑射者虽也不少,但仍少于胡人。汉时匈奴射雕者三人,一举射杀汉军巡骑数十人而毫发无伤。幸有飞将军李广箭术精绝,亲自出马才震慑匈奴。”李天郎对赵陵感慨道,“汉人李广惟一人。而胡人射雕者众,就如赵陵虽绝世弓手超于诸人却惟此赵陵,胡人虽难及项背却次者如群狼……余设雕翎团之深意,你可细察一二?”
赵陵拱手叹服:“连大将军都赞都尉眼光独到,深谋远虑,枉自赵陵跟随大人多年,学到的却也是大人皮毛!”
“唉,平日叫你多念些书,你总是大呼头疼。大元比你年长,自小也未曾识文断字,却比你上心!”李天郎笑道,“悟得书中奥妙,可省百年自修,就算悟性不佳,多明些事理,也是好的。”
赵陵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那些个蛐蛐儿文字,实在难懂,无聊之极!别说一时半会学不会,就是学会,又有怎地用场?……”
“吾箭术远逊于你,但若潜心修炼,三年可当你数十年苦练,知道为何?”李天郎拿过赵陵的挽天弓张弦一弹,“你膂力并不胜于你乌古斯义弟,却能取而胜之,内中道理你可想过?”赵陵茫然摇头,李天郎“嘣”地一弹,“汉人之所以纵横天下,掌握寰宇,也是经无数代圣人贤哲沥胆而得,其日积月累之绝技妙法,至理名言悉数藏于书简。区区箭术,早有古人精研细究,技法精髓也皆在书中!”
“大人快讲!”一说到箭术,赵陵即兴致昂然。
“如挽天弓这般的精良器械,光制作,我可知花费几何?至少三年!”
赵陵咋舌叫声“我的娘!”
“那些烦琐精密之法说来你也没劲听,不如直接说射术罢!射箭之精髓不在于身形与手法,而在心念之专一。与御术之‘人心调于马’,剑术之‘与神具往’同理。古人云,须心念专一、神定思去,才能动静相宜,人弓合一,做到发力近乎神,展技浑然天成,甚而收到以弱制强、以轻致重之效。《列子·汤问》中的詹例曰:臣闻先大夫大之言,蒲且子之弋也,弱弓纤缴,乘风振之,连双戗于青云之际,用心专,动手均也。臣因其事,仿而学钓,五年始尽其道,当臣之临河持竿,心无杂虑,唯鱼之念,投纶沈钓,手无轻重,物莫能乱,鱼见臣之钓饵,犹沈埃聚抹,吞之不疑,所以能以弱制强,以轻致重也。”看见赵陵一个劲儿地眨巴眼,李天郎又以白话解说一遍,赵陵这才恍然大悟,频频点头称是,连呼精妙。
“你与乌古斯之不同,在于彼重蛮力而汝无师自通心念如一,这便如登天与登山各异,山虽高而有峰,而天亦高却无顶。”
“咱哪里知道这么多,惟记得咱爹说,张弓射箭,必须凝神于箭镞,神之所至箭之所至,不可杂念其它!”赵陵嘘嘘叹道,“幼时哪里悟得此玄机,加之少年心性,只图贪玩,以为这些都是胡诌,为此没少挨老子责打,差点弃弓不学。直到我老子气衰老朽,仍不得法。在爹临终前三日,令我在床前拉家传硬弓,偏生拉不动,不由口出恶言。哪知病恹恹的老父一言不发,跳下床来二话不说便扯个弓如满月!见此情景,我更丧气,为不让老父气极,心想最后一试,管不得其它!想也没想,随意瞄个树枝,拉弓便射……!”
“然也!然也!想是功德圆满,正中其的!”李天郎哈哈一笑,“手无轻重,物莫能乱,所谓神形俱备也!呵呵!”
“正是如此!”赵陵看看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当时却不敢相信一切为真!”
“这挽天弓也是与你有缘,正和你血性气质,你用箭多年,当知弓如其人之说,”李天郎将弓还给赵陵,“据〈考工记·弓人〉所记载:大凡选弓,应据弓人体形、意志、血性气质而有所差异:长得矮胖,意念宽缓、动作舒迟之安人,应使刚劲之危弓,配以柔缓之安矢;刚毅果敢,血气翻涌、行动趋急之危人,则选柔软之安弓,配以剽疚之危矢。若以宽缓舒迟之安人,误用柔软之安弓、柔缓之安矢。则箭行益缓,即中也不能得深入。若以刚毅果敢、性情急躁之危人,配用刚劲之危弓、剽疾之危矢,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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