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讶异的看着贾琏,笑问:“琏儿因何这么说?”
贾琏仰头眨了下眼睛,笑道:“那日敬大伯点了巡按山东的差事,大伯出发时,琏儿也去送行了,祖父给了敬大伯两名长随。那两人皮肤黝黑,肌肉虬结,从肌肉纹理来看,还很年轻,但是眼底又有几丝干纹。且双人手上结了厚茧。”
听到这里,贾代善已经变得严肃了,问:“那又怎么了?”
贾琏接着道:“琏儿依稀记得常年在海上的人,因为吹了海风,又受日晒,皮肤会比常人老得快;但是航海之人掌舵、扬帆,手上会磨出茧子;长年累月,又会将身子练得十分结实,肌肉纹理反显年轻。不过仅仅这两条,琏儿并不敢确定祖父为敬大伯制定的回京计划是走海路。”
贾代善听到这里,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受,明明眼前是自己才六岁的孙子,但是惊喜中,竟然还夹杂这一丝佩服。“那琏儿后来怎么确定了?”贾代善问。
贾琏没有回答贾代善,而是反问贾代善:“祖父,山东至辽东一带,会闹海匪吗?祖父跟我说说。”
贾代善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贾琏接着道:“这就是了,山东至辽东在北地沿海,每年六月至八月海上易闹风暴,海匪这个时候估计都会入港避风。祖父恰巧在六月初推动了解除山东全省戒严,这个日子太巧了。”
贾代善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贾琏的头顶,问:“这个日子怎么了?”
贾琏接着道:“虽然入了六月,需要江南丝绸是个推动解除戒严的好借口,但也并非非要这个由头不可,若是祖父想早日推动戒严,必然也是做得到的。之所以到六月初推动,是祖父希望戒严是六月初解除。
六月至八月,海上容易起风暴,所以海匪会进港不出;但六月相比于七月,遇到风暴的几率小很多,这个时候从山东烟台至辽东旅顺,海上三百里左右的路程,加之现下海上吹东南风,从烟台到旅顺乃是顺风,不到两日的航程,路遇风暴和路遇海匪的几率综合起来是最低的。这是从海上出山东的最佳时机。
祖父在六月初推动了解除山东戒严,又派出三队人马外出寻找敬大伯的下落,皆是声东击西,吸引忠顺王的注意力罢了。
但是要从海上绕道辽东回京,也需一个条件,那边是忠顺王决计不会想到敬大伯会走海路。作为执掌启明的人,他为什么想不到?大概是因为他本就和海匪勾结,海上也是他的人,所以笃定敬大伯不会铤而走险吧。”
贾代善历经无数风雨,早就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听到贾琏这番仿若亲见的分析,也忍不住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我琏儿真真是小诸葛,这番见微知著的本事,祖父征战沙场半生,多少在战场上的拼杀出来的将士还不如琏儿。”
贾琏微微一阖目,在边境缉毒数年,那些毒枭哪个不是亡命徒,若是稍微迟钝一些,别说缉毒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谓天才,也不过是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罢了。
贾代善极尽夸赞自己的亲孙子一番,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问:“如今才六月,若是你敬大伯这几日就到了辽东,也就夏季就回来了,琏儿怎么又说春华秋实,争取回来赶上盼哥儿的百日宴?”盼哥儿就是贾珍之子的小名儿。
贾琏仰头望着贾代善,眨眨眼睛,理直气壮的道:“因为敬大伯要等人去接应啊!”
贾代善笑着问:“琏儿的意思,接应你敬大伯的人秋日才能到吗?”
贾琏歪头想了一下:“若是顺利的话,秋日就到了,若是不顺利,敬大伯许是要初冬才回来呢。左右是能回来的,就是苦了大伯母日日悬心。”
贾代善听了贾琏这话,越发笑得前仰后合,牵着贾琏道:“神算者,我琏儿也。走,咱们去演武场练几招,出一身的汗,回房沐浴才痛快。”
整个宁荣二府,最苦的就是崔氏和贾珍夫妻了,离贾敬出发前去山东已是一年有余,贾敬仍旧音信杳无。贾代善和贾琏虽然看着崔氏可怜,却也不能在这关键时候说实话,但凡忠顺王从崔氏身上看出蛛丝马迹,反而给贾敬一行增加风险。
余者如窦氏也十分同情崔氏,贾赦没其他优点,但是个重亲情的人,听说贾敬失了踪迹,人也闷闷的。其他的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总要露出几分忧色和惋惜。
聊城运河重新开了航运之后,忠顺王依旧没有放弃对聊城的监视,其他贾代善派出去的三路人马也被忠顺王的人缀上,每隔几日就飞鸽传讯告知忠顺王情况。
一连数日没有贾敬的消息,忠顺王就坐不住了,要知道山东距京城,快些也不过十来日路程,若是还寻不着贾敬,只怕贾敬这两日就要进宫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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