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爱?”李光头费劲地想了想后说,“求爱就是结婚,就是天黑了一起睡觉。”
五个孩子咯咯直笑,李光头再次把他粗短的手臂挥向了针织厂,五个孩子排成一队向前走去,他们一边走一边喊叫:
“李光头要向你求爱啦!结婚啦!睡觉啦!你准备好了吗?”
“他妈的,回来。”李光头赶紧把他们叫回来,告诉他们:“不准喊结婚,不准喊睡觉,只能喊求爱。”
这天下午,李光头的五个爱情信使一路喊叫着走向了针织厂。我们刘镇的群众是大开眼界,看着这几个李光头的爱情特派员叫叫嚷嚷,群众做梦都想不到李光头还会有这样一手,竟然让几个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孩子代表自己去向林红求爱。群众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他们说李光头肯定是脑子里有屎有尿了,才会干这种蠢事;他们说李光头整天和两个瘸子、三个傻子、四个瞎子、五个聋子相处在一起,把自己的脑子也相处残疾了。
当时赵诗人也在现场,他同意群众的结论。他说自己很早就认识李光头了,他了解李光头的底细;他说从前的李光头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傻;他说李光头自从去了福利厂,尤其是当上了瘸傻瞎聋们的厂长以后,一天比一天傻。赵诗人优雅地说了一句古话:
“这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五个孩子吸着鼻涕唱歌似的喊叫,先是把“求爱”喊出去了一条街,接着把“结婚”喊出去了第二条街道,当他们喊到第三条街道时,嘴里已经在喊叫着“睡觉”了。五个孩子喊叫到了“睡觉”,才想起来李光头的话,李光头不准他们喊“睡觉”。他们开始往回喊叫,喊叫起了“结婚”,接着想起来“结婚”也不能喊叫,当他们再往回喊叫时,怎么都想不起来“求爱”这个词了。五个孩子站在街道上东张西望,他们用手擦着鼻涕,又把手上的鼻涕擦到屁股上,把屁股上的裤子擦得像是蚰蜒爬过似的亮晶晶,他们仍然没有想起来“求爱”这个词。
赵诗人刚好走到这第三条的街道上,赵诗人听清楚了孩子们的议论,心里想到李光头曾经扬言要揍出他劳动人民的本色,顿时一脸坏笑了,他向五个孩子招招手,五个孩子走到他跟前,他低声告诉他们:
“是‘性交’。”
五个孩子互相看来看去,觉得有点像这个词,又不太像这个词。赵诗人斩钉截铁地又说了一遍:
“肯定是‘性交’。”
五个孩子立刻点起了头,他们欢欢喜喜地走向了针织厂。在针织厂的大门口,五个孩子叫叫嚷嚷,看着传达室里守门的老头,对着关上的大铁门齐声喊叫:
“李光头要和你性交啦!”
传达室里的老头先是好奇地竖起耳朵听,孩子们喊叫了三遍后他才听清楚,他勃然大怒,提起门后的扫帚冲了出去,五个孩子吓得四散而逃。老头挥舞着扫帚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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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下) 四(3)
“操你妈,操你奶奶……”
五个孩子战战兢兢地重新聚到一起,十分委屈地对守门的老头说:“是李光头让我们来……”
“李光头,操他妈的。”老头把扫帚往地上一捅,叫道,“他敢来和老子性交?老子捅烂他的屁眼。”
五个孩子的五个脑袋,像五个拨浪鼓一样摇晃,他们对着老头喊叫:“不是和你,是和林红……”
“和谁都不行。”老头义正词严地说,“就是和他亲妈,也不能性交。”
五个孩子不敢再走近针织厂的大门了,他们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眼睛盯着传达室里的老头。老头一出来,他们立刻转身逃跑;老头回到传达室,他们又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棵树后探头探脑。他们按照李光头的指示,像是夜里的猫守候着夜里的老鼠那样,守候到针织厂下班的铃声响起。然后他们看到林红和一群女工走出来了,五个孩子中间有两个知道谁是林红,这两个孩子使劲向林红招手,另外三个像哨兵一样盯着传达室里的老头。两个孩子压低声音喊叫:
“林红,林红……”
正和其他女工说说笑笑走来的林红,听到了孩子神秘的喊叫,她好奇地站住脚,看着躲在树后的五个孩子。其他女工也站住了脚,她们嬉笑着说林红真是美名远扬,连穿开裆裤的孩子都知道她。这时五个孩子齐声对林红喊叫起来:
“李光头要和你性交啦!”
有一个孩子还向林红解释:“就是在厕所里偷看你屁股的李光头。”
林红立刻脸色惨白,其他女工先是一怔,接着捂住嘴吃吃笑了起来。五个孩子继续喊叫:
“李光头要和你性交啦!”
林红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飞快地向前走去,其他女工在后面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了。五个孩子想起来还有一句话没有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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