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盯着万青山的弥勒佛般的大肚子就笑:“别了老万,我怕我眼睛痛。”
搁了饭菜,万青山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端着托盘和阿壮站在后头看着。
姜琰琰温柔体贴地给闻东放好碗筷,声音贤惠得要滴出水来:“外头不比家里,没有专门的碗筷,先生凑合着吃一餐。”
闻东捏着筷子抬手,看着万青山和阿壮俩人:“万管事吃了?”
万青山摇头。
“那一起。”
万青山还是摇头:“这碗筷不够哩,我们待会回去吃。”
闻东低头吃菜,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声:“今日太晚了,之前郑管事不是说,我们可以在这儿住一晚上吗?”
万青山眼眶跟着大了一圈:“诸位要住?”
白旗含着饭菜点头应和:“住,当然住,累死了。”
用过中饭,时间都快到下午一点了,太阳烈得吓人,本以为这雀舌茶山靠山临水,能凉爽一些,可是这日头当头的时候,哪哪儿都是一样的热。
四个人吃过饭后就慢慢地往山上走,阿壮领路,其实这茶山茶户也不少,往上走一段就是高低起伏依山而建的马头墙。
依山就势,屋檐挨着屋檐,层层叠叠,中间小路台阶阡陌相连,靠水的地方沿着砖墙插桩定基,像是湘西的吊脚楼,屋檐下的竹竿子晒着各色棉麻衣物,浓浓的生活气息。
再往远处望去,就是茶园,隐约还可以看到一圈一圈茶梯里有人影攒动,背着大背篓,带着斗笠帽,挨着茶树掐芽尖儿。
阿壮指了指最顶层的那户青瓦房:“郑管事和万管事在楼上说话,晚上诸位要住的话,也是住这一间,要不先上去看看?”
姜琰琰看着蜿蜒缠绵的台阶,大热的天,她不想动,可闻东却响应得很快:“好。”
屋内,万青山面红耳赤,他不是与人争论的,是被骂的。
猪肝色的脸憋了许多气,万青山低头不语,耳边是郑水流撕破嗓子一样的咒骂:“你怎么就答应他们让他们住下了,我当时说,老万,你看着我,我当时说那话,是气话!你倒是当真了。”
“老万,你瞧见那东北的白家人了没有,一天天嘴碎个不行,跟个婆娘似的,这雀舌茶山的管事还是我吧,你在我的地盘乱答应事儿,你这不是给我没事儿找事儿吗?”
万青山搓手,别过头,也不说话,直到拇指指甲盖都快把虎口掐出个缝来了,才是吞吞吐吐地说:“咱……不是……目的还是把茶虫的事儿……给查清楚吗?人家也是老爷高价请来的,想留宿一晚……。”
“他们查清楚?”郑水流手指指着窗外,指尖乱颤,“他们查清楚了,那我怎么办?”郑水流收回手指,戳着自己的鼻尖,“雀舌茶山一直都是我管的,茶虫出了事儿,我比谁都着急,老爷不信我也就算了,请了外人也就算了,可底线就是,他们不能把事儿查清楚!”
万青山缩缩脖子,瞧着有些窝囊,贼眉鼠眼地一直在瞧郑水流的脸色,只等着郑水流那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些,才是慢慢张口说:“可你劝老爷设局,老爷也设了,我大晚上的和阿壮跑上山在兀泉里撒红花汁,也不容易,你都不知道,那些鬼狒狒多吓人,要吃人似的,我说……咱设这么多局,人家都破了,说明人家是有本事的,你就当是过来帮你的。”
万青山才说完,便觉得喉咙一紧,郑水流单手拽着万青山衣领,骨节遒劲,抵着万青山的喉结,万青山脸色愈发涨红,一直喊“痛。”
郑水流目色冷厉得可怕:“老万,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崖山有什么,让他们查,查到了崖山里的育苗圃,你,我,老爷,整个钟家,就都完了,我知道阿壮是你侄子,所以我选人的时候,从来没选过阿壮进雀舌茶山,我这么照顾你,你也别当白眼狼。”
郑水流手上有功夫,不轻不重,不早不晚,就在万青山真快吸不上气的时候突然松手。
万青山像是豁然倒下的人架子,哐当一下跌坐在地上,低着头,护着领口。
外头,阿壮在敲门:“万管事,郑管事,人都来了。”
万青山胡乱把领口往上抓了几把,汗手擦了一把脸,用双手四指拍着脸颊。
开了门,阿壮原本笑嘻嘻的笑容却忽而凝在脸上:“万管事,你这头是怎么了?”
万青山抬手,才摸到眉骨尖儿有血迹,应该是刚才摔的,他呵呵笑了一声:“上台阶的时候,走得着急,绊了一下。”
第43章
山里地少崖高,整个雀舌茶山的群居屋檐伴着山势而建,入手的地界并没有多宽敞,却分了很多层,这顶层的三层小楼地处中轴线,飞檐下挂着铜铃铛,推门进去第一层是大厅,摆着简易的榆木长桌,靠窗一个矮茶几,旁边隔着一对蒲团,用来观景。
楼上还有两层,才是住人的地方。
郑水流冷着脸给客人们介绍:“就两层,建议,夫人和小姐们住顶层,闻先生和白先生,就住第二层吧,不能让感情甚好的闻夫人和闻先生住一块儿,对不住了。”郑水流嘴上说着对不住,手上鞠手却鞠得十分敷衍。
白旗听了便道:“闻先生和夫人伉俪情深,不能分开,其实,我委屈一点,和乔小姐同住一屋,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水流看都没看白旗一眼,只指着一层的大开的窗户往对面的茶园指:“那就是雀舌茶园,主产就是这块了,还有几棵,是唐宋时期的古茶树,不好挪地方,都长在悬崖边上,就不带各位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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