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你知道县长为什么四十好几还没有找到对象吗?”
“要么是没遇上合适的;要么是遇上了合适的,人家又觉得不合适。不外乎这两种可能。”佩佩道。
“瞎扯!”汤碧云说,“县长虽说四十多岁了,可人长得并不难看,也不怎么见老,看上去就像三十来岁。加上他的县长身份,还有钱大钧、白庭禹之流争先恐后地替他拉皮条,他要是成心想找,不要说一个,就是十个二十个也易如反掌。
“昨天上午,他请我吃包子时,我还仔细瞅了瞅他的脸,你别说,那张脸倒也有几分英俊,那皮肤倒也挺细致白嫩的呢。”说完就咕咕地笑了起来。”
“那照你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姚佩佩笑道。
“这个人哪,百分之百是个花痴。”汤碧云煞有介事地说:“绝对是个花痴!”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花痴?”
“我们街上就有这么一个花痴。是个开豆腐店的,平常倒也挺正常,只是不能让他瞅见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见到女孩,他的眼珠立刻就不会转了。那眼神我记得最清楚,就跟你干爹一模一样。那天我们去了七个女孩,我们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谭县长也会出来看看,和我们说说话。他有时候看看树啦,有时候看看天上的云啦,可眼睛一旦落到哪个女孩身上,立刻就发了呆,渐渐的就沁出一片青光来。这就是典型的花痴眼神。我小时候一直跟豆腐店的伙计在一块玩,绝对不会看错的。这种人不会专门喜欢某一个女孩,而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孩他都喜欢。他四十多岁没娶上媳妇,原因就在这里。据我妈妈说,就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千万不能嫁给这号人!”
她这一说,把姚佩佩笑得伏在桌子上倒不上气来。等她笑够了之后,便对汤碧云道:“这么说,那天他也盯着你看来着?”
“那当然。”汤碧云为了证明自己的花痴理论,只好连自己也牺牲了,“不过,他最喜欢的是县妇联的小曹,还有广播站的小朱,还有,对了,党办的小芹。小芹是个腼腆的姑娘,被他看得实在不好意思了,就对谭功达说:‘县长,你在看什么呢?’谭功达吓得一激灵,这才清醒过来了,笑道:‘噢,你吓我一跳,我在看老徐编篱笆呢。’小曹她们几个你捏我一把,我捏你一把,都在那儿偷着笑。谭功达还在那发愣呢,嘴里道:‘小曹,你们有什么好笑的事,说来我听听!’我们当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就连老徐也背过身去,掩口而笑。”
“你就爱胡说八道,”佩佩道,“编出这么一件事情来,逗我开心!按说,人家县长也没得罪你,用不着这么刻毒吧!这话要是传到白小娴耳朵里,那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好事?”
“你怎么反而替他说起好话来了?我妈妈说了,花痴是最不能同情的,你一同情他,就着了他的道了。”碧云认真地说。
“不过他平常在县里对待女下属倒是挺严厉的,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嗨,那是装的。”汤碧云道,“你想想看,明明是个花痴,可非得装出一副正经样子来,可见他的心里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据我所知,这花痴可有许多种……”
“好了好了,快别胡说了。”姚佩佩道,“我笑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样?你现在开心了吧?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逗乐。”
“原来你还真是逗我玩啊!”
“是不是我成心逗你,你和他在一个办公室,时间长了,你自己就能看出来。”
两人吃完了饭,又说了一会闲话,汤碧云问她愿不愿意陪她在街上走走。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戏票来,撕给佩佩一张:“明天晚上八点,在梅城中学礼堂。为了搞到这两张戏票,前天我和钱大钧磨了半天的嘴皮子。”
“什么戏?”佩佩问道。
“新排的《十五贯》。是省里来的剧团,只在梅城演三场。”
两个人说着话,沿着黑暗的街道,高高低低地往前走。街上空寂无人,没有一盏路灯。两边商铺的木排门都已关上,昏暗的灯光从狭长的门缝中挤出来,横铺在大街上,远远看上去,整条街就像一张放倒的梯子。她们走到供销社门口,姚佩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站住了,问她道:“碧云,那天在食堂门口碰到钱大钧,说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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