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中的木屋亮起烛光。
屋内榻上,徐妙用剪子小心剪开她的胸前衣襟,再取了烫过沸水的匕首,为她将有倒刺的断箭取出。
撑了一路,她失血过多,已经意识模糊,几l近昏厥。
刀落到她的身上,像是落到徐妙的心上。她疼得冷汗淋漓,浑身发抖,每抖一下,她的心也跟着抽痛一下。
“妙娘,妙,妙娘……”
徐妙眼圈微红,哽咽道:“我在。很快就好。”她狠了狠心,抓住断箭,“我要拔了,会有点疼。”
乔知予面色惨白地点头,下一刻,神情猛地狰狞,闷哼出声:“嗯!!!!!”断箭拔出,她浑身失力,软软地倒向面前人。
徐妙扔掉沾血的箭头,接住了她,为她敷上金疮药,裹上绷带。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满是血腥气。
后半夜,乔知予发起高热,徐妙给她擦脸擦手,又取毛巾沾了冷水拧干,搭在她的额上。可即使这样,高热依然久久未褪,且逐步攀高。重伤后高热,这是危险的预兆,许多人熬不过去,最后伤口恶化,衰竭而亡。这种时候,人力已尽,只能看天意,只能靠她自己扛……
徐妙无计可施,她握住她的手,躲到床上,躲到她的身边,试图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侧枕在木枕上,凝视着面前人苍白的侧脸,她心中如此慌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连一根救命的浮木都找不到。
“知予,你还醒着吗?”
“说话啊,应我一声好不好……”
空洞黑暗的房间里,无人应答,只剩她自己一人的声音徒然回响。
徐妙皱着眉,努力抑制住眼角的泪,靠得离面前人更近一些,直到与她依偎在一起,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好多年以前,我们就是这样。不是这一世,那是上一世的事。听说贵人多忘事,你是不是忘了?”
她依恋地靠在她的肩头,带着哭腔说道:“你忘了,我就讲给你听,我一遍又一遍的讲,听到最后,你就会全都想起来……”
徐妙开口,从她们的初识开始慢慢讲起,讲起那些无论轮回转世多
少次都不会忘记的往事。
这一世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在上一世,是个叱咤江湖的混混头子。
只是这混混头子,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姑娘,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女扮男装,带着自己的小侄女闯荡江湖。
那时徐妙的师门被卷入到江湖恩怨中,全门被势力强大的敌家追杀殆尽,只剩她一个孤女。江湖中人避她不及,没人愿意沾染上她这个麻烦,她举目无亲,枯坐家中等着仇家上门。可没等到仇家,等到了上门讨水喝的她。
她看她神色凄楚,问清原委后,说自己突然见色起意,要她以身相许,硬拉着她逃了……
敌家手眼通天,自然不肯放过她,把她们三人撵得上天入地,过了很长一段苦日子。
乔知予好像天生点子就多,哪怕被撵到山里,她也没让她和姻姻饿着过。
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今想来,却是徐妙最喜欢的日子。她知道她是女人,可却喜欢她,天地如此之大,她们两大一小,有那么多可能。她多想就那样过下去,过一辈子。
“……那时姻姻想吃鱼,咱们又买不起,你不会钓鱼,就蹲在河边看人钓。学会了以后,钓上来好几l条,全煮了,姻姻吃鱼头鱼肚子,我吃鱼背,你啃鱼尾。河鱼的刺又细又密,咱们三个人,每吃两口就要‘呸呸呸’,呸着呸着,就笑,也不知笑什么。”
“有次你摸到蛇蛋,怕姻姻不敢吃,骗她是鸟蛋,还想骗我也吃。”讲到这里,徐妙突然笑了,“你也不想想,什么鸟生的蛋那么长,还是扁的。”
“我问鸟蛋为什么这么扁,你偏强词夺理,说是那鸟生的时候太激动,给挤扁了……”
她笑着笑着,看着脸色惨白的面前人,良久,神色缓缓转悲。
“你买胭脂的时候,其实在偷偷看我对不对?我假装不知道,其实是想要让你多看几l回,想要你心里挂着我,念着我。”
“知予,知予……”
说到这里,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明白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也明白她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后,会离开她。她一开始想让她和她永远在一起,后来想让她得偿所愿,如今仅仅只想让她活着。
只要活着,怎样都好。
良久,一只冰冷的手在被中摸索着搭上了她的手。
妙娘的抽噎声戛然而止,她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惊喜地看向面前人。
面前人依然双眸紧闭,面无血色,但握住妙娘的那只手,却怎样也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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