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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1页)

会去想那些黑洞里的事。我已经知道在地球表面到处都是这类黑洞的洞口。然而鮟鱇鱼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也许,我应该忘记这样一种生命的存在,哪怕它那么独异,美得那么恐怖。奇怪的是从第一眼看见画面,我就在心中接受了它的异类之美。尤其是那根发光的怪须,一见之下永生难忘。

老师让我们说出自己最喜欢的一种动物,我在心里反复地说:“鮟鱇!鮟鱇!”但我没说出口来,我不想哗众取宠。我正在想,如果我也生活在黑暗的海底,鮟鱇鱼打着它的红灯笼在前面为我引路,那会是何等的幸福。我将我的秘密藏在心底,不同任何人分享。即使是在黑风大作、警笛四起的夜晚,关于鮟鱇鱼的想象仍然有某种幸福的成份。我试过好多次了,那种绝望中的确信,阴沉中的惊喜。

好多年之后我才读了美人鱼的故事,那是丹麦童话作家安徒生写的。然而我并不那么感动。我的心底有我的美人鱼,那就是鮟鱇鱼。一想到这种深海鱼就有种隐秘的激动,就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后来我才知道人们将它看作恶魔,他们认为它长相“邪恶”。啊,懦弱的人们,你们的生活多么的乏味!

沉浸在回忆之中,我感到了直觉所抵达的真理。“第一眼”是可以决定人的一生的,如果那第一眼达到了一定的强度的话。可是那种强度,我们不能用一般的尺度去测量。“第一眼”所触动的是一个深层的、连人自己也很难感觉到的机制。只有那些“记住了”的人,才会在日后的生活中将许许多多这类的感觉转化为理念的追求。

我想,鮟鱇鱼应该是半瞎的吧,漫长的世纪里呆在没有光的地方,眼力一定大大退化了。它行动迟缓,越来越执著于心底的一个东西,那个东西便逐渐变得强烈起来。起先,那是一个无形的东西,只有从遥远的处所传来的动荡使它短暂成形。经过了多少个世纪,它才长成那根发光的触须?那需要什么样的顽强意念?那光好像是红的,多么阴险,多么令人震撼!谁能同这样的意志较量?它坚守在那个深渊地带,同类渐渐远离了它,是不断袭击着它的恐惧使得它的本能超强。它以独异的方式延续了它的种群。

无名小动物(1)

我经常见到它——在无所事事,情绪低落的时候;在夜深人静,外面院子里闹鬼的时候;也在欢庆成功,胸中幸福的浪潮汹涌的时候。它是一只动物,白白的皮肤起了很多皱,皱纹里头渗出粘液;它的长着一丛一丛的褐色肉刺,这些肉刺都有溃烂的现象;它目光暗淡,绿色的眼睛是半瞎的;它的牙齿和身体都有毒,当它吃草的时候,旁边的那些草也立即枯萎了;它的腿脚大块脱皮,粒状的肌肉裸露在外。这样一只怪物,要多丑有多丑。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

最初晤面时,我曾有过好奇心,我竭力去想象它的脚爪。脚爪上有很厚的肉垫吧?要不走起路来怎么这么悄无声息?它挨着我的腿走过,身上的粘液擦在我的裤腿上面。后来我就极力压抑关于它的想象了。然而有一个画面总是跳出来,这就是它从笔陡的水泥斜坡往上爬,坡下是滔滔洪水。坡上刚淋了雨,很滑,它的身体很重。它爬到半腰又滑下去,半截身子被洪水淹没了。它又再次竭尽全力向上,可是脚下一滑,又溜下去了。它的两条前腿已经在流血,那是它往下滑时,本能地将双腿跪下造成的。在它经历了好多次(七八次?)这种可怕的折磨之后,我的想象变得疯狂了。最后它成功地爬上来了,两条前腿血肉模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它全身抖个不停。当我注视它的伤口时,我也在发抖。我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明媚的阳光下绕着玉兰树奔跑,我们大汗淋漓。然而我看见了它,它在那边的灌木底下蹲着,正咬啮着一只小鸭,小鸭拼命挣扎,它松开口让小鸭掉在地上,然后用前爪按住不幸的小东西。我看得发了呆,多么恶心的景像。我的同伴将它称为“白癞子”。“那是一种最臭的动物。”他断言,“我见到它就赶忙让开。”这时那只小鸭死里逃生,撞撞跌跌地进入了水塘。它呢,早就不见踪影了,它蹲过地方留下一些粘液,是那种阴险的蓝色。

有一回,我将它堵在土洞里面了。我看见它进去了,就跑过去用砖将那个洞口堵死。那个洞是一个天然的洞,里面很潮湿,洞口长满了茅草。我在洞口倾听了一会儿。一开始,它想弄开那些砖,但没有成功。后来洞里面就悄无声息了。我跑开去玩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感到很恐怖——它会不会因窒息而死?!我返回,用煤耙子掀掉那些砖头,往里头一瞧:那洞变得其深无比了。而我知道那本是一个浅浅的洞。好多天里头我满心愧疚。它到底是死还是活?我多么凶残!后来我挖开了那个洞,土塌下去,洞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它的隧道通往哪里。事情很蹊跷。

我的朋友也见过它,她说:“它就是我的姨父,姨父也是身上很臭。”她的逻辑很奇怪,身上臭的就是她的姨父!“那么,它没有死?”我问。“当然啦,刚才它还在那下面的风道里头嘛。”她告诉我说。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我的朋友因此很看不起我了,她说没有人会把这种动物放在心上的,那叫做“没出息”。我的朋友修长,轻灵,多才多艺,眼睛长得像孔雀的眼。她当然是对的,我决心忘掉那个丑东西。既然它好好的,我就没有必要内疚了。

我越是想忘掉它,越是频繁地见到它。有时,在深夜,它不知通过什么办法进来了,它干脆就呆在屋里不走了。我看见那一团黑影,就知道是它。我闭上眼,还是看得到它。后来我做梦,它就在我梦里潜伏,使得我因莫名的害怕而醒来。我走过去,抬起手想抚摸它一下,一股奇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立刻缩回了手。它发出了声音,像老头在说话。这时睡在外面的弟弟也说话了:“那种东西,属于哺乳动物吗?”他的话音一落,它就不见了。我问弟弟他看见了什么,他说是梦,梦里头很多又像鸟又像兽的东西来来往往。“我想要它死!”他又说。这句话在我听来惊心动魄。

我对它的居住条件感到忧虑,寒冬快来的时候,我和弟弟跟踪过它。它就住在垃圾站的宽敞的平台上,那里无遮无拦,冬天结着又厚又滑的冰。它在寒风中瑟缩着,样子很可怜。我和弟弟对视了一眼,我们在想同一个问题,那就是下雪了怎么办?弟弟还叹了口气,他似乎又并不想要它死了,人心真揣摩不透。于是夜里它再来的时候我就没法将它关在房里了。我打算给它在我床底下做一个窝,我怀着这个美好的心愿睡着了。早上起来我感到房里很冷。啊,原来是它将那张木门咬了一个大洞钻出去了。那么一大堆木屑,它的牙齿真厉害!弟弟说他早听到了声音,可是不敢起来,因为它的样子很吓人,像要拼命一样。“别说是木门,就是砖墙它都要穿过去!”我回想起土洞里发生的事,便沉默不语了。真倒霉,我们得将门补好。

无名小动物(2)

雪下了一尺深,我们上学经过垃圾站的平台时看见了它。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雪里头,身体冻成了乌青色。它的机警的神情告诉我们:只有垃圾站才是它的家,谁也别想让它离开那里。我见过它吃垃圾的样子,非常贪婪。它还吃死老鼠。那时人们将家鼠打死了就扔到垃圾里头。令我欣慰的是,它的腿在冬天长好了,它的自愈能力真强。

我童年时代的“白癞子”,它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有时候,我的目光盯着那些角角落落的地方,希望它那可怕的、衰老的嘴脸从那些处所出现。

猫之死

在经历了好多天的严重腹水,和仅仅只给他带来剧痛和恐怖的抢救之后,我的老猫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从下午起,屋里就开始弥漫着“死”。那是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他开始不安。他的窝原来在饭厅,可是他嫌饭厅太吵,就用力撑起身子,走到我的书房里去。他摇晃着迈步,还像婴儿那样柔弱地叫了两声——那不是我们习惯的叫声。他钻进沙发后面去了。我想,他要悄悄告别这个世界吗?

突然,他又挣扎着出来了,他的腿立不起来,他侧身用前腿费力地刨地,使身体一寸一寸地挪动。每挪动一下,他就侧过头来看我。我突然明白了,他害怕!我赶紧抚摸他,让他安静下来,然后我又拿来干净的布垫,塞在他的上半身下面。借助布垫,他又一次立起来了,还居然舔了舔我递给他的糖水。我知道了,站立还有喝水,是他活的姿态。头晕的发作使他又一次跌倒,他又用前腿刨地了。我将布垫塞进去,他就刨那块布垫。每刨一下就挪动一下,每挪动一下就侧过头来看我。啊,他是多么的害怕啊。我不停地说:“喵、喵、喵……”我是想告诉他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可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我在一厢情愿罢了。他刨啊,刨啊,冷不防又站起来了,颤颤巍巍的。因为只有站,才是活啊。几秒钟后他再次倒下。

他的肚子那么大,胀得像一面鼓,我尽量不碰他的肚子。有一刻,为了将他移到布垫上舒服点,我不小心碰到了,他就发出微弱的抱怨声。我真后悔!阳光在窗外缓慢地移动,下午过完了,我连忙开开灯。他不讨厌灯光,从来不。我想,他的发作应该是肝昏迷吧,要不他决不会倒下的。现在他显出弥留之际的模样来了——他还是看着我。这就意味着,我决不能离开。否则他会因恐惧而死吗?我没有停止抚摸。

半小时后,他猛然站起来了,撞撞跌跌地拖着肚子,冲到了沙发后面。难道毕竟,他那孤独的天性,使得他要在最后时刻避开我们?他靠墙半躺着,似乎不再昏迷。我将糖水挪到了沙发后面。我感到他在剧痛中静静地告别世界。动物的耐痛能力,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呢?是不是无论多么痛都能忍呢?现在,既然他不要我们打扰他,我们就先去睡下吧。我和丈夫在11点多离开了他。

深夜,突然听到他叫了两声——仍然是那种小猫的柔弱叫声。我们惊起,开开灯来到书房,看见他已经从沙发后面出来了,他在摇晃着向前走。他的目的地是客厅,那里有他的窝,他多年来就睡在那里。然而他的力气不够,他又在半途倒下了,他用力抬头看我们。丈夫说,可能他要死自己的窝里。这时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又挣扎着站起来了!他走到了客厅,倒在那里,然而还是用力抬头看我们。丈夫连忙搬来他的窝,抱他睡进去。他躺下之后就安静下来了。我想,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他大睁着双眼,他的海蓝色的眼珠比任何时候都更亮,更美!

三点钟的时候,他开始喘气。这个时候恐怖已经过去了,那件事已经到来,他作好了准备。喘气越来越急促,他张开了口,吐出最后的那一口气。他的美丽的瞳孔在渐渐地散开。也许在那个瞬间他看到了那件事——在自己熟悉的窝里。

这是我多年里头见过的最美丽的死亡。

一种麻将游戏

院子里有一张乒乓球桌,是隔壁单位扔在这里不要了的。在漫长的夏天里,只要不落雨,有一个小姐姐总是在球桌上玩一种特殊的麻将游戏。游戏是这样玩的:三十颗麻将牌,一只松软的小沙袋(四分之一块豆腐那么大小),将麻将牌撒在桌上,将沙袋抛到上空,然后用右手将麻将牌在桌上快速摆出某种图案,再用同一只手收拢麻将接住沙袋。每抛一次沙袋,就要灵活地变换一次图案,沙袋越抛得高,扔得直,那只手在下面所做的工作就越漂亮,越从容。小姐姐是一位行家,魔术师。我伏在球桌边盯着那只手看,不放过手的每一个动作。她是非常有底气的,沙袋好像扔到半天云里去了一样。每一轮,我都在暗暗地为她使劲:“快、快、快!”那只漂亮的手,不用眼睛的配合,单凭本能的摸索,就在紧迫的时间段里弄出了种种奇迹……

不论她将沙袋抛得多么高,它也会很快地落下来,而她的力气是有限度的。所以问题就集中在如何样抢时间、如何样在短短时间里做完复杂的工作了。她总能恰到好处,总能在沙袋掉下的一刹那间弄完她的魔术,并接住沙袋。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我每天都津津有味地在旁观看,像中了魔一样。她的技巧越来越高超,一段时间之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沙袋抛上去的高度基本上是一定的,手在下面所造出的图案却一天比一天复杂、难度大。我即使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也很难事先设想她会如何样巧妙地完成她的造型。有些个神来之举她完全是凭直觉搞出来的,因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头随机应变是真正的高难度。

我现在回忆起来,在整个院里,我是那个小姐姐最坚定的“粉丝”。我自己手笨,玩不了那种游戏,可是我怀着多么狂热的心情观看啊。每场必到,一直看到最后。我的心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落,比她本人还要紧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一般是吃过晚饭就玩,要玩到天黑看不见了才收场。黄昏里头,黑黑的小沙袋悠悠地在上面旋转,每每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也许我隐约感到了它是命运的黑蝙蝠?有时我忍不住在心里头数:“一、二、三……”一般数到六或七就落下了。而下面,那只秀美的手拨弄着麻将牌,发出“里啦里啦”的流利动听的响声。我心里头也有支歌,我的歌应和着这只手,我们一道将黄昏的光线一点一点地吸进我们的体内……周围不知不觉地就变黑了,最后一次抛向空中的沙袋似乎要停留在上面静止不动了,我感到有点眩晕……“里啦里啦,里啦……哗!”游戏终结了。多像一场梦啊。我的整个身心沉入黑暗之中。

某一天,我读到博尔赫斯的《死亡罗盘》,我立刻想到了童年时的这个麻将游戏。在浩瀚的时间宇宙里,如果定睛凝视,每一小小的时间段就是一个宇宙。完美而自足,尽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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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纹路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女孩子里面流传着一种说法,从自己掌心的纹路,可以看出今后的生活——找到什么样的爱人,会有几个小孩,会从事何种工作,事业上的成就有多大等等。那个年代,看手相是被禁止的,这种说法显然是看手相的一种变体。我是那种皮肤特别嫩,掌心的纹路既复杂又隐晦的类型。上课的时候,我在课桌下面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按同学的说法,我会活得很长,并且会有6个小孩,那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凭我的经验,是怎么也想象不出的。我,我们,在那个年代对于自己的前途都想得很少很少,因为没有给予我们自由想象的翅膀,而那种“从此刻做起”的现实可能性更是不存在,我们每个人都是懵懵懂懂的。然而我还是固执地天天看着手心。

由于本性,也由于所受的家庭教育,我一点都不迷信。我之所以对手心的纹路感兴趣,只是因为某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如同我在梦中在那些蛛网般的小路上徘徊一样。出口是很难找到的,或者根本就没有。有些焦急,有些迷惘,更多的是好奇。哪一条道通到哪里,在哪里交叉,哪里又是死胡同……“第一个小孩是儿子!”同学叫了起来。儿子?我马上想到家里的哥哥和弟弟。儿子很好嘛。但我并不能从这上头想象出什么来。

整个青少年时代,我像其他人一样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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