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静静的柳翠井巷就只剩老人一个人了。
柳翠井巷之所以得名,据说是因为宋朝一位名妓,据说这位名妓原是观音大士净瓶里的一片杨枝叶,因为污了尘土才被罚入人间为妓,三十余年后经高僧点化遁入空门,不久便坐化。巷中一口井据说就是她所挖。
天刚麻麻亮。
老人在一扇十分平常的小门前站下。
班驳的木门,连门环也是旧旧的。老人拿起门环敲了三下。门开了。
门又关了。
巷子里空空荡荡的。
木门后面却是另外一个世界。先是一块照壁,转过照壁,一左一右两带扶廊,中间是青田石铺就的步道。
开门的老仆引着老人进入二门,一个着青缎夹袍的老妇人迎了上来,福了一福道:
“大老爷。”
“哦,明钏,是你啊。”声音洪亮,却故意压低了。“他,还好吗?”
“还好。”
“睡了吗?”
“还是坐着,不到卯时不入睡的脾气。”明钏仔细的观察着老人的神色。
“掌灯吧。”
一盏盏莲花灯被点着了,回廊里,厅堂里,整个宅子都被点亮了,老人就在这一路的流光溢彩中下楼。
吱嘎吱嘎的楼梯被踩动的声音,这声音延续到二楼,又停止了。
明钏推开了门:“吱呀!”一股幽幽的藏香的气味扑鼻而来。屋子里极尽奢华,紫檀木的博古架,香案,高束腰方桌,楠木圆景座屏风,红木折角牙桥梁档长书桌,紫檀木海棠式透孔古墩………铺着一张罕见的白虎皮的靠椅,一个白衣白裤的男子斜坐在那里,目光呆呆的看着远方,显出一种瞎子才有的宁静。他并不老,也并不年轻,时间仿佛在他苍白的脸上停滞住了。
瞎子的耳朵总是很灵的。他把头转向门的方向:
“明钏,是你吗?”
“是我。”老人挥挥手,明钏退去。
男子的嘴角显出一种讥讽的神色,“哦,原来是你。”
“你,好吗?”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倒是你,七哥,你好吗?”
“好。我很好!”
“孩子,孩子们,好吗?”男子有些颤抖的声音。
“她,好吗?”
“哦,你忘了吗?她已经入土好几年了。”
“哦,入土了。一堆白骨了。”男子轻轻的,“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好,好,比我好。”
“我来,是想问问你,缺什么?”
“一个瞎子,锦衣玉食,缺什么?”男人桀桀的笑起来,“缺女人啊……可你能给我吗?……哈哈……你给了我,我还能要吗?………一个废人,一个废人!”
“遵臣,你不要胡说!”
“哦,我忘了,你自己也是――――――我可恨的就是你自己是,偏偏也要把我弄成你的样子――――――”
“那是场意外,我起誓我没有想过让你也这样。”
“意外,意外的生,意外的死,意外的瞎子,意外的废人!啊,多么天衣无缝的搭配。上天作证,这是一场意外。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走吧,只要你善待我的孩子。”
“他们是我的孩子。”老人恶狠狠的。
“不,他们是罗家的孩子。”
“是的,罗家的孩子。”老人平静一下心绪,“你现在不要多想,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听听琴,明钏的琴是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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