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起身,引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如空地炸雷,声势吓人。神力变幻,霎时间已经换上一套精致锦衣,锦麾黑衣,漆金布靴,长衣上用金线绣了一朵朵鸢尾花,虽是金线,也仿佛透着红色与血腥煞气!
这是一件上过战场,沾染过仙神之血的神物!
他走近哪吒,摸了摸他的头,率先走出大帐,嘱咐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你的做法,从规矩上没错。不过还是得动身去见见老友。如果磨蹭得久了,反而让她先来谒见朕,那才真是太失礼了。”
“好,大哥慢点儿,等等我!”哪吒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像一阵风,来时汹汹去匆匆。
二人驾起法云,还不等出发,海棠仙子的传音海棠花,正好滴溜溜旋转着破空而来。海棠花轻盈却疾快,精准落在哪吒身前。神念传出,哪吒瞬间就知晓了全意,捏住海棠花,喊停了杨戬道:“大哥,羡儿传音说,她们二人已在返回的路上,约孤与您在叩齿海‘破浪巨鲲浮岛’会面,告知您前往。”
杨戬回想了一下叩齿海的地理,颔首道:“倒是雪丘万里、碧波宜人,也不算亏待危月高尊。唔,您且回信,朕会先行前去,摆好酒席布置,静候期时。”
哪吒闻言知意,神念在海棠花中转了一圈,口吐三昧真火,裹着海棠花以比来时快十倍的速度回程。
事不宜迟,叩齿海距离尚不算远。此时赶路,以二人脚程也就十分钟而已。
叩齿海。破浪巨鲲浮岛。东南飞尾
如果说那座露脊巨鲸岛,是死去的恢弘生命,是难以想象的进化奇迹,那么破浪巨鲲就是在所有历史中绝对的神秘生命,不为人知的传奇生命,是高于亿万种族的顶端之一。
“夫鲲之为鱼也。潜碧海,泳沧流,沈鳃於勃海之中,掉尾乎风涛之下,而濠鱼井鲋,自以为可得而齐焉。”
这是无尽岁月之前,古老生命对亲见破浪巨鲲的惊叹描绘。未见过便无法想象,那是穷尽想象、穷尽语言也无法勾勒的奇迹,是一切生命在演化路上可以到达的最终瑰丽。
鲲之大,远甚露脊巨鲸。传说中的天上天之外,就生活着宇宙间唯一的鲲鹏族群,祂们身比星辰,遨游虚空,吞食星河,推挪世界。
这只破浪巨鲲的尸骸,从血脉上讲,就是属于鲲鹏一支!
如果是纯血的成年鲲鹏,这片结螺星域可能也就其一只眼球大小,但这只尸骸,明显只是幼年鲲,而且血脉不纯。身受大难,还未幻化腾空,就身死于此。
不过哪怕是幼年鲲骸,也足有两个露脊巨鲸大,奇异的身体构造也不时吸引天神族中墟行者前来参悟,推敲衍化肉身极限。
可惜,如果有幸能见证鲲幻化为鹏,及其化羽垂天,抟风九万,振鳞横海,击水三千。
该是何等壮观!
鲲是海洋钟爱之灵,哪怕身死多年,骨骸流逝了不少灵性,无尽碧水仍托着沉重的尸身,使其偶尔可以部分露出水面。露出的那一片区域,也正好是祂的尾鳍,指向东南,或许死前,祂仍然幻想可以完成化鹏的梦。
一片泛着白玉光泽的月牙形海岸,杨戬身立岸边崖高处,看巨浪拍岸,飞花溅落。身后传来脚步,一只青葱玉手拿着酒壶探到他身前,不必回头,杨戬也知道是谁。
清酒入喉,醇香被霎时点燃,化作熊熊烈火灼烧着胃部。杨戬闭口不语,品味着层层剥析的酒香。
危月高尊抬头睨瞥见,哪吒与海棠仙子并坐云端,共话沧海,不时说笑打闹。真是,美好得可以一直看下去。这样的青春曾经也摆在过她眼前,可惜……
危月高尊眼神一黯,看着身侧那个完美的男人,像是从神话传说中走出来一样,虽然就站在他身边,可从来,从来没有觉得靠近过他,真正认识过他。
趁着翻涌上来的醉意,危月高尊也不抵抗,轻易让酒力在身体内肆意冲撞,所过之处留下一股股灼烧感。
她声若清谷幽兰,一开口便是清甜幽美的芳香扑面而来,“杨戬大哥,这些日子,您一定过得很不如意吧?您比之前,可消瘦许多了。”
清瘦的素手抚上杨戬剑削刀凿的脸庞,眼中是遮不住的心疼。趁着酒意,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想要说明一切的勇气,想要不顾一切说出心意的勇气,在触碰到他的一刻就冰融销蚀殆尽。
杨戬闻言,薄唇掀起冰冷的弧度,反问道:“不如意?是的。如危月高尊您所见,朕过得很是憋屈,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不正是您,一手造成的吗,何必做这姿态?告诉您身后的人,杨戬必会重返神庭,让怹洗干净脖子,等着杨戬,前去讨债。”
一句话,杀机毕露,凌冽的杀意甚至将近海海面压得平静,四溢的杀气肆虐了四周,却避开了危月高尊附近。
危月高尊神色更加落寞,语气带有乞求,道:“父亲大人怹身坐高位,暗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怹,一个纰漏都足以坠入深渊,杨戬大哥您这次,确实闹得太大了。孤、孤多次拜访过父亲大人,但父亲大人并不愿意见孤。孤也无法、无法助您……”
杨戬猛地回头,一双星目光彩熠熠,直视着危月高尊道:“闹得太大了,所以动了他们的利益,于是就像疯狗一样咬了上来?如果不是朕这次意外见闻,朕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当初教导朕惩恶扬善,除妖灭魔的恩师,竟和妖魔有来往!事情到这里,一切都明朗了。所谓的剿灭妖魔,所谓的诛杀叛逆,不过是无用的棋子不受控制,所以欲除之而后快罢了。”
杨戬愈说愈激动,他双手擒住危月高尊双肩,危月高尊不由得一颤,却也没逃避。虽然不是期待的情境,不过对于和他接触,危月高尊并不厌恶。
杨戬眼中带着痛心和怒火,他质问着,一字一句叩打着危月高尊的内心,字字珠玑,如刀似箭,“现在朕也成为揭开怹遮羞布的敌人了,怹的权势,会因为此事颇受动摇吧?是不是,怹也要除掉朕了?”
“不,不不不……”
危月高尊拼命摇着头,否认杨戬的质问,也试图掐灭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念头,“父亲大人不会对您动杀意的,孤日前已经向父亲表态过了,如果怹真的敢对您动手,孤一定会自杀。以死威胁,父亲大人不会向您动手的,不会,不会的……”
或许是危月高尊回答得太过坚定,杨戬的情绪稍稍回落,他的眼中浮现出颓然,后退半步,语气平淡道:“危月,您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您父亲——朕的师父——暗中做的事情?”
危月高尊面容凝固,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嗯,嗯……父亲,父亲大人的政事,从来不让孤插手……孤,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不过大概还是知晓的。”
杨戬凝望了她许久,在过去的许多年间,眼前这个少女陪着他走过黑暗,走过光明,也走近了自己心里。他幻想过那个遥远而美丽的梦,不过他从来不敢去追求,因为他觉得自己杀戮无数,罪业深重,仇敌也无数。他不敢轻易许出承诺,怕再度失去挚爱之人,那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敢去承受一次。
转身,看向那波澜不惊的海面,静静地看着,仿若痴迷。一口口地抿着清酒,喉咙里不时传来的刺痛告知他,他还没有麻木到失去感觉。
许久之后,当海浪又恢复了波澜迭荡,杨戬问道:“这次,您来见朕,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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