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牧活动下脖子,抓过茶杯咕嘟嘟灌了几口,笑道:“无妨,其实我早就想把杨旺重新提上来,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若这么平白无故的提拔,一来难免他心存侥幸,教训吃的不够。二来到底曾犯过大错,下面的人恐怕也不服,日后恐生祸端。而如意先生一案事关重大,若他果然能够将功赎过,也就名正言顺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单看能不能改过自新。
过去几个月内杨旺表现确实不错,而且正如杜奎所言,猫有猫道鼠有数道,人的天性和本事本就不同,不一定要求每个人都做到一般无二。既然杨旺在这上头有过人之处,善加利用才是正理。
晏骄没当过领导,对这些方面难免有所欠缺,听他说了之后才觉恍然大悟,良久点点头,唏嘘道:“愿他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
庞牧轻笑出声,随意往外瞥了一眼,淡淡道:“体会不到,再按下去就是。”
不过以后,就别再想起来了。
显然杨旺不想再被撵去守城门,接了命令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联络了以往用惯了的几个地痞,先将他们狠狠敲打一顿,再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不过两天就有了消息。
“大人,”久违的跪在衙门二堂内,杨万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谬,声音都微微打颤了,“因老裴大人在任期间,严禁赌博,可赌场虽砸了,赌徒犹在,渐渐地就兴起来许多隐晦的新式赌法。大约在两年前,刘福业迷上了赌鸡,就是打着斗鸡的幌子赌博,他养鸡、挑鸡都不在行,又有人故意下套,不过半年就输进去六七千银子。”
此数额一出,众人纷纷倒抽凉气,晏骄忍不住道:“不过斗鸡而已,竟赌的这么大?”
杨旺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本来赌博一事便无所谓大小,哪怕一回只许下一两银子呢,一旦赌红了眼,连续几日几夜不吃不喝都是有的。想那一把也不过须臾片刻,又有花样百出的下注方法,一天下来千八百两银子说没也就没了。”
晏骄听的心惊肉跳,粗粗一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然后呢?”
杨旺道:“刘福业初入此道,事后算起来也觉肉疼,本想戒赌。可这种事情一旦沾了手,想摆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他又有产业,便是自己想收手,赌场那些人却依旧眼红,有事没事便主动找上门去勾搭,想那刘福业也非意志坚定之辈,渐渐地便泥足深陷,再也脱不得身。”
剩下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短短两年下来,刘福业就把祖上积攒的将近十万两银子输了个干净,不仅如此,还欠了赌场一大笔债务,日复一日的利滚利,眼见着是还不清了。
刘家皮货行虽然盈利颇多,可哪里及得上他输钱来得快?
刘福业急红了眼,恰好那日聚会,听如意先生说起买卖古董的事情,就做起一夜暴富的美梦。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对此一窍不通,又给人坑了几百两银子进去……
庞牧当即批了条子,“抄赌场,抓刘福业!”
谁成想衙役们非但抓了刘福业,还顺道提回来一个老泪纵横的燕老爹。
方兴无奈道:“大人,属下带人冲入刘家时,就见他二人正厮打在一处,便一并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衣衫不整的燕老爹就蹲在地上,拍着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指着刘福业破口大骂:“你这混账,枉我素日掏心挖肺的待你,你竟,你竟这般待我!跟那些人一起拿着我做傻子耍!若非大人点拨,我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被人骗钱的痛远远及不上多年老友的背叛,燕老爹悲痛欲绝,几乎晕厥过去。
庞牧又好气又好笑,叫人直接送回去,“当日问的时候不说,私底下又偷偷找过去,若非我们去的及时,你若打草惊蛇岂不坏了大事?”
又对几个衙役道:“你们也不必急着回来,就在那里看着,不许他再四处张扬了。”
虽说那如意先生一党已然逃出城去,可难保没有余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燕老爹哭的不能自已,刘福业也跟着掉泪,又主动装模作样抬手打自己的耳刮子,瞧着十分可怜,可十句话里仍旧有一多半倒是在替自己狡辩:
“老兄啊,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我三十年交情,好歹原谅则个!”
“你不知赌场的人都是亡命徒,他们要杀了我呀,杀了我呀!”
“权当我借你的,我还有铺面,日后赚了再还你就是!区区三千两,难不成还抵不上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张嘴,燕老爹越发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哆哆嗦嗦的回过身来骂,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我日你八辈祖宗!迫不得已?难不成是我逼你去赌?你自己作死不要紧,别拖着旁人清白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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