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用不着担心,亲爱的,”她说,“你不会碰上这样的麻烦。陪伴你的是真心爱人,谢天谢地。”
罗萨里奥的这番表白让我难过极了。我忽然想起那个还不认识的阿尔韦托的样子,他的大家伙,他的大刀,还有那凶狠的面部表情。我想,如果罗萨里奥在街上遇到他,没准会迷上他。想到他不知怎么走在我和玛丽亚中间。想到阿尔韦托用那把厨刀量他的家伙,想到一首歌曲里的隐喻,既刺激又充满了暗示意味,但我却无法描述那感觉,它混合在夜晚的空气中,从窗户(一个邪恶的窗户!)飘进来,所有这一切搅在一起让我心里难过极了。
“别这么垂头丧气,亲爱的。”罗萨里奥说。
我想到玛丽亚跟阿尔韦托*的情景。阿尔韦托抽打着玛丽亚的屁股。想到安格丽卡和潘乔(感谢上帝,他已成了“前”本能现实主义者)*。想到玛丽亚跟卢西欧斯?思肯*。想到阿尔韦托同时跟安格丽卡和玛丽亚*。想到阿尔韦托跟卡塔丽娜*。想到阿尔韦托和基姆?芬特*。在最后这个情景中,正如那位诗人所说,我想像阿尔韦托从一张洒满精液(充满了富有欺骗性的浓度和色彩,因为很像血液和粪便)的肉体之毯爬过,朝我站立的山头爬来,我犹如一尊雕塑,可是我只想逃跑,冲到山的另一边,把自己消融在沙漠中。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2)
12月7日
今天我去了叔叔的办公室,什么都对他说了。
“叔叔,”我说,“我跟一个女人住一起了。我不能再回家睡觉了。不过你别担心,我还会去上课,我打算把学位读完。另外,我挺好。早餐吃得不错。一日两餐呢。”
叔叔望着我,坐在办公桌边没动。
“你打算拿什么生活?找到工作了呢还是让她养活你?”
我说还不知道呢,其实目前是罗萨里奥养着我,不过开销颇低。
他想知道这个跟我住在一起的女人是谁,我告诉了他。他需要了解这个人是做什么的。我告诉了他,可能还对吧女工作的粗陋略作美化。他还想知道这个女孩多大年纪了。从那一刻开始,我虽然想坚决克制,可仍然无谎不撒。我说罗萨里奥十八岁,其实绝对不止二十二了,没准已经二十五了呢,不过这纯属猜测,我从没问过。打探这种事情似乎挺尴尬,除非人家情愿告诉你。
“看来你不想干傻事。”叔叔说,然后给我写了一张5000比索的支票。
我要离开时他让我晚上给婶婶打个电话。
我去银行把支票兑换成现金,然后又去城里逛了几家书店。顺便探访了一下基多咖啡店。第一次发现里面没有客人。我在酒吧吃了饭后回到罗萨里奥的屋子,在那儿读书写东西到很晚。天黑后我又回到酒吧,发现哈辛托?雷克纳在那里无聊得要死。他说,除了他,咖啡店里看不到一张本能现实主义者的面孔。谁都害怕碰上阿图罗?贝拉诺,但他们的恐惧毫无道理,因为这个智利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这里了。雷克纳说(他绝对是铁杆本能现实主义者),贝拉诺开始要把更多的诗人踢出这个圈子。乌里塞斯?利马态度比较谨慎,但他显然支持贝拉诺的决定。我问这次又有谁被清洗了。他点了两个我不认识的诗人的名字以及安格丽卡、劳拉?郝雷吉和索菲娅?加尔韦斯。
“他驱逐了三个女人啊!”我惊叫起来,简直不能相信。
莫克特苏马?罗德里格斯、卡塔丽娜和哈辛托本人悬而未决。你,哈辛托?贝拉诺绝不浪费时间,雷克纳说,有点听天由命的味道。我呢?没有,还没人对你有意见,雷克纳说,从语气听不是很有把握。我问他以什么理由开除。他说不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阿图罗?贝拉诺患上了暂时性癫狂病。他又解释说(虽然我已经知道)布勒东也曾无意中沉溺于类似的游戏。贝拉诺以为自己是布勒东,雷克纳说。其实,所有墨西哥诗歌团体的领军人物都认为自己是布勒东,他长叹一口气。被开除的那些人,他们能说什么呢?他们干吗不自己新成立个组织呢?雷克纳大笑起来。他说,大多数被开除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开除了。知道了的人又都不怎么在乎本能现实主义。甚至可以说阿图罗帮了他们一个忙。
“潘乔也不怎么在乎?卢西欧斯?思肯也不怎么在乎?”
“这两个人也许在乎。别的人就像扔掉一个包袱呢。现在他们可以随便加入农民诗社或者去巴结帕斯了。”
“我觉得贝拉诺的做法好像太不*。”我说。
“对极了。肯定不能说是*。”
“我们应该去找他,跟他说说。”我说。
“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和乌里塞斯都失踪了。”
我们透过窗户看了会儿墨西哥城的夜景。
外面人流如梭,比肩接踵,他们看来不像是在等待暴风雨来临,而是暴风雨已经到来了。但是,好像谁也不害怕。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3)
雷克纳又谈起郝奇特尔,他们打算要个孩子。我问准备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弗兰兹。”雷克纳说。
12月8日
因为完全无所事事,我决定去墨西哥城的书店找找贝拉诺和利马。我去过维努斯蒂亚诺街上一家叫费里尼奥埃尔霍温的旧书店。去过堂塞勒斯街上的利萨尔迪书店。去过麦索尼斯和皮诺苏阿雷斯街上的丽贝卡?诺迪尔旧书店。费里尼奥埃尔霍温书店的店员就一个小老头,他阿谀奉承地接待完一位“从墨西哥学院来的学者”后,迅速在书堆旁的一把椅子里睡着了,对我是一副傲慢不搭理的态度。我偷了一本阿方索?雷耶斯作序的马科?曼尼里奥[1]马科?曼尼里奥(Marco Manilio,公元前29—公元14),拉丁诗人。著有五卷本诗集《天文学》(Astronómica)献给当时的罗马皇帝提比略。[1]诗集《天文学》,又抄走了一本“二战”期间日本作家写的《一个无名作家的日记》。在利萨尔迪书店,我想我看到蒙西瓦伊斯了。我想蹭到他身边看看他在读什么书,可是刚一靠近,他就转过身盯着我,我感觉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他紧紧抓住手里那本书,遮住书名,过去跟店员说什么。我一气之下藏起一本叫奥马尔?伊比?奥尔法雷德的*诗人的小书,大学出版社版,又拿了一本城市之光书店出版的美国青年诗人诗选,我离开时蒙西瓦伊斯已经走了。丽贝卡?诺迪尔书店就由丽贝卡本人看管,老太太已经年届八十,双目失明,穿件破破烂烂的白衣服,跟那一嘴假牙倒挺般配,手拄一根拐杖,吱呀作响的木地板就是她的门铃,她会突然出现,向到店里来的每个人自我介绍:我是丽贝卡?诺迪尔,说些诸如此类的话,最后一一询问她“很高兴认识”的文学爱好者的名字,调查他或者她想找什么类型的文学书。我告诉她对诗歌感兴趣,让我惊奇的是,诺迪尔太太说,所有的诗人都是无赖,但在床上的表现却不赖。尤其是他们手头没有钱的时候,她接着说。她又问我多大了,我说十七。噢,还是个无用的小东西呢,她大声说。接着又来一句:你不会琢磨着偷我的书吧?我向她保证死也不会。我们随便聊了会儿,我就走了。
12月9日
墨西哥文学的犯罪团伙绝对不敌书店团伙。我又拜访了几家书店:华雷斯街地下室的索塔诺书店,店员们(很多,穿清一色制服)始终严密监视着我,在此条件下我设法掠走了罗克?达尔顿[2]罗克?达尔顿(Roque Dalton,1935—1975),萨尔瓦多诗人。[2]、莱萨马?利马、安立奎?李恩[3]安立奎?李恩(Enrique Lihn,1929—1988),智利诗人、小说家。他的诗作在当地流行一时,并获得多项文学奖项。曾获得联合国文教基金会以及古根海姆奖学金。[3]等人的几本书。在阿兰达大街靠近圣胡安广场的墨西哥人书店,我从三名日本武士般的店员眼底顺走了一本奥顿和一本阿马多?内尔沃(棒极了!)的书,外加一本埃弗拉因?韦尔托的小诗集。*和独立纪念日大街上的太平洋书店,我在那里偷了一本阿尔韦托?吉里[1]阿尔韦托?吉里(Alberto Girri,1919—),阿根廷诗人。[1]翻译的美国诗选和一本埃内斯托?卡尔德纳尔的书。黄昏时分,经过阅读、写作和片刻男欢女爱之后,来到科雷奥马约尔街上的别霍?奥拉西奥书店,该店由一对双胞胎经营,离开那里时牵走甘博亚[2]甘博亚(Federico Gamboa,1864—1939),墨西哥作家,墨西哥现代主义文学的开创者之一。《圣女桑塔》是其代表作,被称为“拉丁美洲的《娜娜》”。[2]的长篇小说《圣女桑塔》准备送给罗萨里奥;一本肯尼思?费尔林[3]肯尼思?费尔林(Kenneth Fearing,1902—1961),美国诗人、小说家。早年以写诗著名,后来晋身小说家行列。1946年出版的《大钟》(The Big Clock)是其代表作。1987年被改编为电影《走投无路》(No Way Out)。[3]的诗选,由一个叫比拉博士的人翻译并作序,文中比拉博士用一种含糊其辞、疑点处处的方式谈到1950年代费尔林的墨西哥之行,他写道,那是“一次不祥的成果丰硕之行”;还有一本泰莱维萨的探险家阿尔韦托?莫特斯写的论佛教的书,除了莫特斯的书,我更喜欢前羽量级世界冠军阿尔达韦托?雷东多的自传。但是偷书的一个不便之处——特别是对我这样一个新手来说——就是有时你只能拿到什么算什么。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4)
12月10日
奥罗斯科书店位于牛津街和普拉戈街之间的雷福马大街上,我从该店牵走一本西班牙语诗选《当代九人》、罗贝尔?德斯诺的《肉体与商品》以及博尔赫斯的《布罗迪报告》。在弥尔顿和达尔文街上的弥尔顿书店牵走弗拉基米尔?霍兰[4]弗拉基米尔?霍兰(Vladimir Holan,1905—1980),捷克诗人。1940年后即过着隐居生活,专事写作,1964年出版的《跟哈姆雷特的一夜》(A Night with Hamlet,捷克语原文为Noc s Hamletem)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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