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琇笑道:“诶?我怎么听说,巴勒奔甚是爱重这个女儿,他舍得把闺女嫁过来么?”
“怎么舍不得?她不嫁过来难道还让我大清的男儿去那边?他先前不过是康巴藏区一个土司罢了,七世(达)(赖)当年到理塘那边儿避难的时候巴上的那位大活佛,如今朝廷改土归流已成定局,他窝在那儿左不过就是个大点儿的土司,而今七世(达)(赖)圆寂,第穆呼图克图摄政,他上蹿下跳的那是有求于朕,想让朕敕封他在拉萨做个噶伦,日后择取转世灵童的时候他也好能说上话,真个好算盘!一个女儿换一个噶伦的位子,他不亏!”
这届的秀女有“凌云壮志”的并不在少数,只因历届以来,阴霾实在太多。早先选进宫的,接连被孝贤皇后,慧贤、淑嘉两位皇贵妃还有一个令妃压的翻不过身,如今虽然听说皇后独宠,却在这个节骨眼儿有了身孕——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复选那日,和钮钴禄氏一道坐在珠帘后头的莹琇看着这些人,实在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她们的想法。
看着钮钴禄氏笑着留下了阿里衮的女儿,莹琇从正白旗里挑了索绰罗氏的女儿,又从蒙古镶黄旗的秀女里挑了霍硕特台吉的女儿,最后还挑了几个看着老实、周正的汉旗出身的女子。正要给宗室们指婚的时候,康熙送来一道圣旨,将参赞大臣、兵部尚书阿里衮之女指婚于和亲王世子永璧为嫡福晋——钮钴禄氏险些气了个倒仰,偏偏大道理还在她“儿子”那儿,阿里衮是朝廷重臣,这是要厚待的;和亲王弘昼的世子,那是皇帝的亲侄儿,自然也是不能薄了的……咬牙听了这道圣旨,一抬眼发现还有一个镶黄旗的钮钴禄氏,本已撂了牌子了,这会儿忙下了道懿旨“捡”了回来,莹琇看了眼那个牌子:“镶黄旗钮钴禄氏云贵总督爱必达之女”暗暗叹道:哎!又是个遏必隆的曾孙女!上辈子怎么就没觉得遏必隆儿孙多呢?那个做不成棋子儿,这儿竟然还有一个!这皇太后倒是眼尖得很,非要弄个正儿八经贵胄出身的钮钴禄氏放眼前头!
除了阿里衮的女儿指给了永璧。莹琇按康熙的意思,把伊尔根觉罗氏,和硕额驸福僧额的女儿指给了永珹。钮钴禄氏这才笑道:“福僧额不是你十三叔的女婿么?”
莹琇笑道:“是。亲上做亲,皇上也是欢喜的。”又把原先预备指给永琪的西林觉罗家的女儿指给了老六永瑢,钮钴禄氏也知道永琪眼下身份配不得老西林家的闺女,只得长叹一声,心中暗暗埋怨永琪不省事,却仍忍不住为这个不争气的孙儿发愁。
好容易选完,莹琇向自己身边的总管秦顺儿说道:“得了,尘埃落定。把留的这些牌子给皇上送去瞧瞧吧。”正想向钮钴禄氏道乏跪安,听到钮钴禄氏说:“皇后,选是选完了,可这些秀女的位分……”
莹琇心中一凛,淡淡的笑道:“此事自有皇上圣裁,媳妇儿也并不敢僭越,更不敢左右。”想了想,又笑着说,“何况,这种事多是命里注定的。就今儿选宫里来的这些个小主儿们,她们这些人里头,谁能走多远,咱们谁都不知道……兴许一进来就得沐皇恩,陪王伴驾,兴许……总之,这都是前世因果,咱们在这儿再操多少心,都是白废不是?”
钮钴禄氏只觉这一阵儿动辄吃“儿子”、“儿媳”的软钉子,一颗一颗钉在她心口,还让她说不出来,只是心闷,端起茶来饮了一口,“永琪虽然出继了,可他的婚事,你也要上心!今年的选秀就这么过去了,再等下去,还了得么?!就是一个镇国公府,也总是要个女主人打理的,总不能就一直让那个贱婢把持着吧?成什么样儿!人家说闲话的到时候不会念叨那个贱婢,只会念叨皇帝和你不慈。”
第五十四章 献策
莹琇知道今日他们夫妻联手让这位内定了阿里衮家闺女的“皇太后”颇不痛快,却也万没料到她竟在这会儿发作起来——秀女刚过退出去,可眼下各宫过来作陪的主位还在呢,嬷嬷宫女也有一大群!传出去成什么话!同是后宫里的女人,她当年是没做过皇太后,但钮钴禄氏如今想的什么,她心底是清清楚楚:想要“制衡”后宫?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从慧贤到令妃,你钮钴禄氏制住哪一个了?遑论如今!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慢慢移开,长长的指甲划过云锦旗袍上雍容的缠枝牡丹,柳眉轻展,仍是不急不恼的道:“太后说的是;您是固然是心疼孩子的,我也是做娘的人,他这样,我也是心疼的。只是我忖着,永琪虽是出继了,此事皇上也必定有他的计较。虽说这选秀、指婚的事是我来操办,可哪一样不是禀了皇上的意思?再一个,把哪家儿的姑娘指给他,这也要看前朝的走向……虽说事属后宫,可也赖前朝,媳妇也是不便妄问的,望启太后恕罪。”
钮钴禄氏再次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这个又把她噎了个半死的“儿媳”,“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不该真在那儿就那么看着,你是他的嫡母!”
莹琇闻言,倏地站了起来,吓得身边的容嬷嬷生怕她站不稳,赶紧搀了她,“哎呦!我的主子娘娘,您可慢着些,看起的猛了闪着可怎么好……”
莹琇站稳,推开了容嬷嬷的手,垂首肃立:“皇上早有旨意将永琪出继硕讬,‘嫡母’字眼,媳妇断不敢再领,倘若有心之人传将出去,言说媳妇于圣上旨意‘阳奉阴违’,反倒不美。不过,念及昔年情分,皇上与我对他关照一二也是该当的,这点也请太后但放宽心便是。”
“你!”钮钴禄氏双眼冒火的盯着莹琇,又想皇后怀着身子,也不好和她动怒,顺了口气道:“就算此事有待商榷,那兰馨和晴儿的额驸呢,又是怎么定下的?”
莹琇心中一滞,“晴儿定下了尹继善的儿子,兰馨定下了佟佳氏的公爵,俱是满洲上三旗的名门……恕媳妇愚鲁,太后的意思是?……”
“再是名门,定的也太仓促了!”
听她这话,莹琇满脸的莫名其妙!当日听说晴儿要指给两江总督尹继善的儿子,笑得满脸褶子,跟喝了蜜一般的是谁?这才过了几天呐!凤目一扫,看到了坐的远远的,不断往这边瞄的令嫔,听说这几天往慈宁宫跑得很勤么!难不成还存着让她那辛者库罪籍的外甥尚主的念头?真要把晴儿指给这么个东西,色布腾巴勒珠尔岂能与朝廷干休?就连和敬公主的面子也一并扫了!莹琇猜的对一半,错一半。令嫔这阵儿是总跑慈宁宫的,可她再“心比天高”,如今也不敢想让福尔康尚主了,只不过她眼瞅着皇后的两个养女都有了好人家,不想让皇后独得了这个好儿。所以一个劲儿的撺掇钮钴禄氏“尹制台是实差的官儿,也是顶尖儿了,但爵位到底不如累世公卿的佟佳氏,那个扎克丹可是世袭的公爵……趁着皇上还没下旨,再看看可有什么更好的指给晴格格……”
她这话说的让钮钴禄氏很是心动,刚开始她对晴儿的亲事也是满意的,可晴儿自小养在她跟前,她也有私心,不想让晴儿嫁的逊于兰馨,这才有了这一出。
“皇后,那两个孩子你可见过么?”
“回太后,扎克丹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倒是见过。庆桂是户部员外郎,媳妇久居深宫,自然不曾得见。”
钮钴禄氏叹道:“还是要看看的好!”
莹琇眉头微蹙,暗想:你钮钴禄氏一个丈夫驾崩多少年的老寡妇,惦记见外臣做什么?幸而你老了,你要是年轻些,胤禛在泰陵怕都不安稳!横竖,就是你坑了晴儿,我和“皇上”也不能坑了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这……媳妇也不是推搪,我等宫眷,若见外臣……这也忒不成个体统……这可怎生和皇上张口呢?”
钮钴禄氏眼神复杂的瞧瞧她:“你是皇后嘛,六宫之主,想想办法?……”
莹琇见她笑得显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怕是早有什么良策藏在心里了,遂陪笑道:“太后又不是不知道,媳妇向来就是个愚笨的,处事且不及先前主子娘娘,便是和慧贤皇贵妃比,也是逊色的。如今岁数大了,头脑也越发的跟不上了,什么办法啊,在媳妇看来都不过是‘凉拌’罢!太后若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说,若是合适,媳妇也是不敢不遵的。”
钮钴禄氏看了看自己錾金莲纹的指套,“即是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桂嬷嬷,你先打发人去问问皇上是不是在见大臣,若是这会儿没有大臣在跟前,就让他过慈宁宫一趟,我有话同他说。”
却说康熙今日自早起朝会就没闲着,大朝之后,军机处先送来了各地的折子,富德又和他回禀了奉恩公这几日的行程,都同巴勒奔去了哪些地方。
康熙一一听了,随口问道:“可有不合时宜之处?”
富德忙道:“回陛下,这都是经礼部并理藩院仔仔细细推敲勘定过的,再不会不合时宜,请陛下放心。哦,巴勒奔请奴才上奏陛下,他此行带来了几位藏族武士,想同咱们大清勇士印证印证功夫,设个擂台,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康熙站起身,踱了几步,“巴勒奔这主意也还成。藏人骁勇尚武,就冲这点儿,咱们八旗男儿也该好生瞧瞧人家。朕答允了,你会同张若澄和巴勒奔一道看着定日子吧。”
“嗻。”
富德才下去,慈宁宫的掌宫太监李荣安就过来把钮钴禄氏的“旨意”传了,康熙一阵心闷,说道:“你先回去吧,朕批完了这道折子就过慈宁宫去。”李荣安一出去,康熙揉了揉眉心:钮钴禄氏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心里却是连莹琇的妹子,后来被弘历封做“悫惠皇贵妃”的佟佳氏也埋怨上了:当初怎么就把这个钮钴禄氏指给老四了!还说是德妃喜欢的,这德妃喜欢都是什么人?!
康熙下了御辇,穿过廊庑进到正殿,宫女太监早已跪了给他请安,令嫔也含笑跪下,莹琇刚站起来预备向他屈一屈膝,就被他又安回椅子上,“有身子呢,不在这些虚礼,肃一肃也就是了。”自己走的钮钴禄氏面前,微微躬了躬身,“太后老佛爷有事?”他打心眼儿里不想叫她“老佛爷”,可更不想叫她“皇额娘”……
钮钴禄氏摒退了左右,笑道:“也不是什么大?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