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进入这座皇宫时,西北角的火光已经暗淡了许多,叶浮光不由看向自己身后半步位置的许乐遥。
她还什么都没开口,对方就已冲她微笑,拱手回答,“只是烧了几座无人的旧屋宅,小鱼已提前带兵马司的人守在那处,城门开后,就已着人救火。”
叶浮光感觉很微妙。
虽然听到这个确实心中一松,但她本意并非询问这件事,她倒也没那么天真,能走出最好的结果是幸运,没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让许乐遥这样殚心竭虑地顾忌她,让她心下一时十分复杂。
顿了顿,她出声道,“我是想说……你们没有受伤吧?之前从城外看,里头状况很糟糕,我是想让你和渔歌都注意安全。”
许乐遥怔了下。
几l乎肉眼可见她眼神的放松。
但还没等她回答,一直走在前面的沈惊澜就已经停下脚步,故而一时间那些从宫门外匆匆而来、聚集到新朝统治者身边的人就也跟着见风使舵,让叶浮光承受了比从前更多的目光与注视。
许乐遥知道她不喜欢这样,只对她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又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叶浮光走到沈惊澜的身侧,本来还想像刚才那样走在她后面,却忽然被她拉起手,十指相扣,使得两人并肩一同走在那宽阔的官道上——
前方是冥冥夜里点亮的宫灯,像是这座城在期待主人归来。
可是叶浮光只觉得很冷。
因为她看不到任何人,目之所至时,那些穿着深色衣裳、与暗夜融为一体的宫人都匍匐在地,如铺就这宫城的青砖一样,甚至抛却了为人的身份,从此只为侍奉这座城的新主。
叶浮光喉咙动了动,又微微抬眸去看夜色里的星空,星芒闪烁,像是挂在天上的宫灯。
她很轻地吁出一口气:“好冷啊。”
这就是沈惊澜看到的景象吗?
走在她身边的人低笑了一声,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她肩上,替她系着缎带,垂下眼帘道,“那就离我近一些。”
一直、一直都离她近一些。
这样她们就都不会觉得冷。
……
计划能顺利进行,沈惊澜也松了一口气。
她犹记得上次领兵进入永安时,这座城池陷落于飘摇的战火里,华美的宫殿也被火光点燃如白昼,被摧毁了三分之一,后来还是先帝着人开始修缮,有些实在偏僻的宫殿,就此冷置,平日里连宫人也少有经过。
她记得自己的大军踏平的每座城,心知自己长枪血刃上留下的罪孽有多深,她护卫过多少人,就也曾同样指挥军队杀死过多少人——
年少还在燕王府时,有位得道的大师路过,对燕王说,沈氏血脉杀伐太重,若不克己修身,必如枯木,终将凋零在隆冬。
燕王信了。
所以在沈景明为了救她、伤了身子之后,并不苛求他在武艺上的进步,反而欣然乐见他
弃武从文。
沈家一门从不后悔守在北地的国门前,一次又一次挡住北方部族的劫掠,然而为父母者,听见这般的箴言,总不忍心看见子女与自己走上同样的路。
然而命运弄人。
沈家这棵苍天巨木,仍旧还是被卷入了王朝覆灭的车轮里,枝叶断缺……直到现在沈惊澜回头去看,发觉他们的命运依然走上了既定的轨迹。
而她,也像是曾经的燕王,虽万死无悔,却不想让叶浮光来陪她。
倘若能稍稍减少一些杀伐,令她珍视的人从此人生顺遂平安,沈惊澜是极其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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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叶浮光歇在皇宫里。
其实她还很不适应,而且惦记王府里的旧人惦记得紧,跟着沈惊澜踏入宸极殿之后,时不时地望向岐王府的方向,毕竟不懂大宗朝新王登基的那些事,以为就是来走个过场。
但直到群臣散去,天边即将破晓,她都没有能踏出宫门。
还是沈惊澜看出她早就心不在焉、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抽空让郁青她们进宫来,而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的是一道白色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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