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从正门出去,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这样毫无感情的对话对于燕南淮来说是常态,这个名义上的老师像是把他当做某种货物,也许更应该是囚犯。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一定只有罪犯才会被抓进监狱,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打上了罪人的标签,而燕南淮恰恰属于其中一种。
大悬王朝的司天监每十年会进行一次天象大测,将整片大陆上有特殊命运之人进行标记,有助于王朝大势之人会被召入悬京委以重任,称之为“天命人”。而能对王朝造成威胁的命则由“奉天司”进行处理,称为“极命”,对“极命”者能抹掉的抹掉,能收容的收容,他们对于这个国家而言是害虫,是要被剪除掉的枯叶。
燕南淮在三年前被“奉天司”抓捕,他被判为“璇聚”命,根据司天监出具《命定》一书中解释,属于“极命”的一种,按法他是要被处死的,可似乎司天监内部对他的判词有着不同的声音,于是他被进行“缓判”处理,被软禁在鱼松镇里。
世界总是如此,有的人生下来就拥有荣华富贵,康庄大道平整的在他们脚下展开,而有的人连生存的权利也被剥夺,他们悲惨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而决定这一切的都只是司天监的一句话而已。
燕南淮当然觉得这样不公平,每个“极命”之人都觉得不公平,但他没有力量把握自己的“命”,小时候的他可以用板砖和泥沙在小巷里保护妹妹,可面对“奉天司”的抓捕者,他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的力量从何而来。
悬京是个繁华似锦的地方,在那里生活的人彻夜不眠,夜晚的长明灯比太阳更明亮,掌握权利的人都住在那里,有人说只要在悬京手握大权就可以体验到世上的一切奢华之物,也有人说对于没权没势的人那里就是地狱。对于燕南淮来说他只想和妹妹有一个安稳的家,但他的家在一个偏远渔村里,已经如烟散去。
“去那么远小宵会不会害怕?那里的人欺负小宵怎么办?我们又会被关起来吗?”少年的想法很简单,他现在只有妹妹一个人了,他的想法大都是为妹妹考虑,虽然他是“极命”,但妹妹燕小宵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燕小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哥!我想吃这个!”
嘈杂的人声突然涌进他的耳朵,空气里芝麻和糖混杂的香味也终于复苏。
他们已经走到了大街上,燕小宵拉着燕南淮的左手,他们的面前是一个糕点铺子,穿着补丁衣的小贩正用娴熟的手法捏出一个个形状各异的软糕。
看着妹妹渴望的眼神,燕南淮终于还是走到摊前,
“来两块枣糕,要热的。”
“好嘞,您稍等!”小贩从蒸笼里拿出两块红色糕点,用一张黄纸包着递给燕南淮。
用老师给的钱结了帐,燕南淮拉着妹妹来到小镇口,这里有一颗很大的梧桐树,他们常来这里休息。
老师让他们和小镇里的人告别,但其实没什么好告别的,这个小镇里没什么他们认识的人,三年的禁闭式生活里也没太多机会和这里的人互相了解。
秋意浓浓,梧桐树上的叶子红得像火,树下的两人淡得像烟。
燕小宵双手捧着糕点,就坐在落叶里,边吹气边咬下小块,燕南淮站在旁边,看着镇子外连绵的群山。
“哥哥,你在看什么?不吃馍馍吗?”燕小宵突然抬头问。
燕南淮低头看着天真的妹妹,没由来的害怕起来,他们真的是去悬京享受荣华富贵的吗?
见燕南淮没有反应,燕小宵以为哥哥有些生气,她低下头声音很轻的开口: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么?在那里也要每天被绑到冷冷的柱子上吗?”
她把双腿抱起来,
“我不想那样,那样很冷。”
燕南淮从背后抱住燕小宵,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呐喊,只是很轻很轻的说: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我们马上要去一个很大的地方过幸福的生活了,我们会比那些富贵命的人过的好得好的多。”
他略微停顿,又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话,这句话他只对自己说。
“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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