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披风里探出头来,叶淮立刻睁眼,正要动作,却见江祝伸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嘘,不要动,让小祈睡一会儿。
叶淮便不再动了。
从江祝这个角度,只需要抬眼就能看清江祈的侧脸。天还没有亮,洞外光线很暗,凭借着修士出奇的五感,江祝依然能辨认出江祈的五官。
硬朗了,不像原来一样孩子气了。
在潇风门,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江祈游刃有余地处理宗门事务,如今才看清这个被自己保护在羽翼下的小男孩儿,突然就顶天立地了。
江祝往披风里缩了缩,没想好如果江祈要翻旧账,她该怎么说。
江祈似乎在梦里也不踏实,眉头紧蹙,梦到了很不好的东西似的,呼吸急促,江祝有些忧心地撑起身子查看。
下一秒江祈猛地惊醒,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看到江祝时愣了一下,一时没把这张脸对上号,清醒一点之后连滚带爬地凑过来,连着披风一把搂住江祝,像抱一个大号的毛团子。
江祝傻了一下,被披风裹着也伸不出手,感觉到江祈抖得很厉害,只能出声安慰。
“乖……多大人了,还能被噩梦吓着?不怕了啊,我在这儿呢。不怕了啊,姐陪着你。”
江祈恍惚间想起,当年人鬼一役结束,他重伤昏迷,江祝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在他发烧说胡话,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好像也这样哄过他。
不能想,一想就要哭。
江祈把江祝又抱紧了,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道:“姐……你不走了吧,不走了吧?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是不是?你是,你是真的回来了,我没做梦吧?这不是梦,这肯定不是梦……”越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下来,江祈埋得更深,从肩头就能感觉到,沉沉往下压。
江祝仿佛被电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向叶淮,不是寻求帮助,只是想给思绪找一个支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前世的自己,总是对别人说,我不要你们以为我好为借口去做无谓的牺牲,没必要,也太重,她担不起。
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立场,说出去,还能搏个好名声。
可轮到她自己,原来也是不行的。她一面斩钉截铁地要别人善自珍重,一面又无所畏惧地一意孤行,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末了对自己说一句“我是为他们好”,就让一切都顺理成章有了借口。
她以为自己是无私奉献的圣人,却原来也是红尘一俗人,甚至是卑鄙的无赖的,比起其他人来说,她的作为更加不可原谅。
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都成了过去式。她并非在做无谓的努力,起码大部分人都还好好的。
谁也没有心情去翻旧账,时间教会了他们怎么强大,自然也教会了他们该怎么装傻。
等到沸腾的热血凉透了,冷静下来时,才会空荡荡的有些无所适从。既不能轻描淡写说一句对不起,也不能毫无芥蒂道一句没关系,仿佛只有这不知名岁月里的血脉间、情感上的一些牵绊还牢牢锁着,才不算辜负了踽踽独行的时间。
江祈的话将江祝打回了原形,她的阴阳怪气,她的故作淡定,都是害怕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而别人已经变了,或者是他们没有变,只是自己不像从前了,而生出的一层隔绝世事的外壳。
可她血肉之躯,终究是断绝不了尘缘,注定这辈子要活在地上,成不了圣人。
她不敢说自己对,也不敢说自己错,就像武皇帝给自己立无字碑,她的功过自有评判,用不着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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