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庙里,几个凶神恶鬼般的泥像,龇牙瞪眼地立在那里。
一阵堂鼓敲过,私设的公堂开堂了。
刘松德从祠庙正殿走出来,坐在摆好的太师椅上。随后,是一群团丁们,拿刀持枪,分列两旁,刀光闪闪,虎视眈眈,好不森严。
关震山身上披的那件青布夹袄,早给打得破碎,披一块,吊一块,粘在绽开的皮肉上,血流糊拉的一大片。紧绑的绳索,深深地陷在肉里。头上,身上,脚底下,湿漉漉的尽是水。但他仍旧用惊人的毅力和体力,支撑着自己,挺着胸,仰着头,侧过脸去,眼里充满了无比强烈的仇恨怒火。
关震山凛然不可侵犯、面对死亡宁折不弯的神态,把刘松德气得直翻白眼儿。但是刘松德坚信“重赏之下有勇夫,钢刀之下无好汉”的信条。他扯开破锣嗓子,猛地高叫一声:
“来人!”
两侧的团丁,像祠庙里的凶煞恶神,龇牙咧嘴,手持枪棒吆喝着向前围拢过来。呐喊声,号叫声,在阴森恐怖的大殿里嗡嗡直响。庙后那株老古柏枝头上的一群黑老鸹,吓得四散惊飞,遮暗了半边天。
“咣当!”
祠庙的大门,猛地给撞开了。
团丁们一齐转过头,往庙门口望去,惊讶地停住了手脚,木然呆立。
黑小子刘松德,吃惊地张着嘴巴,愣愣地坐在太师椅上,不会动,忘了说。
关震山看团丁们呆若木鸡,立在那里不动,便也朝门口望去。“啊!”他不由得心头猛吃了一惊。
推开祠庙大门,站在门口的,是小华子!少年英武的脸,没有一点儿怯色。“!”爹见是小华子,一跺脚,长叹一口气,把头扭到一边。
刘松德醒过味儿来了,差点儿乐出屁来,破牙刷似的短眉毛,往上直扬,“嘿嘿”地笑了几声,说:
“嗬,好样的!有种,不含糊!进来吧!”
少年人在从大门口直到正殿门前那条青石铺的甬道上,学着大人的样子,故意迈着大步子,朝刘松德走去。
团丁们赶忙闪列两侧。
小华子站在刘松德前面,小胸脯一起一伏,脸儿扭到一边,不理他。
刘松德看看这个不怯阵的小崽子,心想:又他妈来个不怕死的。他娘的!
“小华子,”他用缓和的语气说,“你爹这个人,原来不错,现在是受了坏人挑唆,才闹抗租的。你把挑唆你爹的人说出来,我就把你爹和你给放了。啊?”
小华子胸脯一挺,豪气地说:
“一人做事一人担。抗租的事,有啥罪过,俺一人担,不干俺爹的事。你把他放了!这地租,该抗不该抗,你和俺说。”
刘松德气急了:
“小杂种,少废话,再抗租,就把你们爷儿俩剥皮抽筋!”
少年人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厉。
“吓唬谁?”他说,“还是那话,放了俺爹,俺就说,不放啊,你休想!打死也抗!”
“好!”关震山奔雷似的一声叫喊,“刘黑子,听到了吗?打死也抗,就这话!”
爹的话刚落地,小华子猛然转过身,跑到爹身边,看见爹被打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淋,他的心真像刀子扎的一样疼。他悲愤地喊了声:“爹……”便扑在爹的身上,痛切地抚摸着爹的伤处,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子,顺着他那冻红了的小腮帮子流淌下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秘密战 第五章(2)
“俺想救你出去呀,爹!”小华子说道,“俺替你受苦受罪!”
“莫哭!这里不是咱哭的地方。华子,你既然来了,就和他们干到底,死也不落一个泪星子!”
那天,关家父子,被打得死去活来,但是却听不见他们一声喊叫,看不见一滴眼泪。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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