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夜未开,围墙很高,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不要紧,慢慢来!”池大老爷反倒安慰他,“你说,她家围墙很高,那末,房子很大罗?”
“看起来不小。”
池大老爷默默想了一会说:“你先去睡一觉,吃过午饭,我们去私访。”
吃过午饭,池大老爷与小福由后花园的便门,趁无人见时,溜了出去。先找到一家栈房落脚,然后开好购物单子,派小福上街采办;不过半个时辰,尽皆备办齐全,一双串铃、一具药箱;箱中是些常用的药物,以外科用药为主——池大老爷小时候拜一个打拳头、卖野药的为师;这次微眼私访,为了登堂入室方便,扮成一个“走方郎中”。
扎扮妥当,拿着串铃出门;小福背上药箱,在前领路。走到林家的那条巷子,小福指明地方:“这就是林家。”
池大老爷细细打量,林家的石库门、青砖围墙,屋字深沉,像是巨室;而林家只有母女两人,似乎用不着住这么大的房子。这便又是一个疑窦了。
心里这样在想,手里已经摇动串铃,口中吆喝:“善治疑难杂症;包医跌打损伤!”
走过来、走过去,只在附近几条巷子打转;等到第三次走到林家附近,只听得背后有人在喊:“郎中先生、郎中先生!”
池大老爷回头一看,是个中年妇人,正扶着门张望,便走过去问道:“是你这位大嫂叫我?”
“是的。”那妇人问道,“你先生会不会看儿科?”
“喔,”池大老爷问道:“什么病?”
“恐怕是‘鹅口’。”
“鹅口疮”是外科,池大老爷懂得治法,点点头说:“等我看一看!”
未进门之前,先望一望四周,是在林家斜对过,相隔七八家门面;心理暗暗高兴,同时也定下了主意。
走进去一看,蓬门筚窦,境况艰苦。抱出个骨瘦如柴的婴儿来,啼哭不止;小嘴张得老大,口角流涎,口内长满了雪片似的白斑,咽喉红肿,是极重的鹅口疮。
“唉!”池大老爷说,“看得太迟了。”
“原是。”那妇人流着泪说,“看不起郎中。”
“不要紧,不要紧!”池大老爷赶紧安慰她说,“我是一半行医、一半行善;贫病不计,你不必担心。”
那妇人自然称谢不止。池大老爷便动手替婴儿治病,先用块干净白绢,拭去白斑,然后吹敷薄荷、冰片。这两样清凉的药,减少了婴儿口中的灼热痛楚,啼哭居然止住了。
于是,池大老爷检点了一下药箱说:“这鹅口疮要用‘柳青散’,一共四味药,我只有三样;少一味,功效就差了。大嫂,附近有没有药店?”
“出巷口就有一家达仁堂。”
“喔,”池大老爷便抽水笔,取张包药的纸片,写了“青黛一钱”四字,拿一百铜钱,叫小福去买药;特别关照:“快去快回!”
一面说,一面使了个眼色,小福会意,“快去快回”是句反话;尽不妨慢,好让老爷从容访问。
于是池大老爷闲闲问道:“你这位大嫂贵姓?”
“我娘家姓吴,夫家姓朱。”
“朱大哥呢?”
问到这话,朱大嫂双泪交流,“死了一年多了。”她说。“就留下这个苦命的遗腹。”
“看样子朱大嫂境况艰难。”池大老爷指一指外面,“这条街上,都像是殷实人家,看在街坊邻合分上,总也有点周济吧?”
朱大嫂摇摇头:“谁来看顾我们苦命母子S ”
“对面呢?”池大老爷说,“对面林家的那位老太太,慈眉善目,倒像个肯做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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