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饭菜一样色香味俱全。这么多年来,她拿了许多新闻奖,还在路山地区破天荒拿过一个“中国新闻三等奖”。依着这些业务成绩,尽管有那些绯闻,但提拔她时,梁怀念是理直气壮的。
郝智第一次亮相在《路山日报》上,路山人就说像他上任一样是别出心裁的。头版头条是八百字的“地委书记郝智视察青年治山营”的消息,言简意赅看似寻常的稿子,但给人感觉不寻常。一千五百多字的通讯题目是“新书记寄语老典型当好经济建设排头兵——郝智书记视察青年治山营侧记”,文章写得细腻感人,郝书记自己亲自动手捞面条吃便饭,和查看海鲜养殖等细节反差很大,非常逼真地显示了郝智的平民情结,那篇署名为“新浪”的评论文章,以“新气象,扑面来”为题,谈了新书记的轻车简从、平易近人和不辞劳苦、深入基层的作风,温彩屏还特意加上了新书记首选青年治山营视察对全区工作具有“承前启后”的重大意义。而且《路山日报》第一次放开了,学习外面那些大报做标题的办法,所有标题都做得字体黑又粗,字号大又醒目,最令人遗憾的就是没有可配发的照片来点缀。
看到这张别出心裁的报纸,路山地区的干部们大都会心地一笑,这就是我们的党报。私下有人开玩笑说,郝书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看他的势头,地区那几个副书记、副专员们在路山报上露脸的机会就没多少啰。地委秘书长姚凯歌拿到报纸心里不住地嘀咕,郝书记走的时候还说是明查暗访,这人还没访回来,宣传倒是大张旗鼓开始了,而且去的还是那个人人都在瞩目、甚至是反感的青年营。究竟是怎回事?他拿起电话想问报社,刚拨了五个号,又停下了手指放弃了。这年头事情知道得多,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十九
离开禾塔镇,郝智他们翻山越岭颠簸四个多小时到了河涧县,接下来又利用几天时间马不停蹄地看了古港、平阴等几个县,感到农村的情况的确很严重,等到了河湾县,他给吴帆和魏有亮打电话,谈了各县的灾情。吴帆说早在初秋他对此就提出了看法。郝智知道他说在会上反对梁怀念虚报测产的事情,就连忙打断说那些自己知道了。吴帆马上建议说,快到了临年腊月,应该尽快以地委、行署的名义召开全区救灾和农村工作会议,妥善安排受灾群众,确保不出问题。郝智说你的这个建议不错,我也是这么考虑的,那这几天你和行署那边商量一下,把这个事情初步定下来。过了一会儿,魏有亮打来电话说,本来这个会议也属于每年的例会,行署早就准备好开了,只是不知道郝书记是什么意思,所以到现在还放着没有开。听他这样一说,郝智有点不高兴,就说你们政府那边的事,主要是由你们来决定,万不可什么事情都听我的意见。魏有亮说过去行署的这些事情都是听梁怀念书记的。郝智打住了这个话题,和他商量会议该选择什么形式来开效果会比较好的问题。见他不言语,郝智就说自己的意思是把会开到基层,让大家实实在在感到灾情的严重和群众的疾苦,进一步增强责任心和使命感。魏有亮表示赞同,说流动现场会的确比坐在会议室里开起来效果好得多。这样,就由吴帆和魏有亮负责分头行动,采点选择现场,准备各类材料,为会议忙碌起来。
郝智准备回路山的头一天晚上,廖菁打来电话。从路山采访回北京后不久,廖菁又接到去台湾的采访任务,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大记者就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廖菁问他在干什么?得知还在农村下乡检查灾情时,她惊呼说自己要马上下来跟踪,隆重推出新时期焦裕禄、孔繁森式的领导干部郝智同志。他说你别夸张了,我哪有什么先进事迹还敢要你这么大的记者宣传,我们这里都快出问题了。廖菁说不就是灾情吗?郝智感到惊讶,就问你还知道什么?廖菁说知道的多了,比如到青年营视察,在他们的海鲜养殖基地却吃了面条;再比如放着柏油路不走,而是翻山越岭跨乡越县的,为的是深入到第一线;还有亲自下矿井,到农民家的土炕上促膝谈心,和五个孩子的婆姨大讲他们如何走进了越穷越生的怪圈。听着她侃侃而谈,他打住说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就在路山了。她也疑惑地问,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的这些先进事迹可全是路山地委机关报上披露出来的呀!而自己早已在北京破季订了一份,报纸虽是晚几天才到,但总可以看到的。接着,她念起文章来,报道的事情挺详细的,郝智也一时想不起是谁写的,一路上只在青年营里见过拿照相机的人。廖菁问他难道不认为这里面有问题?这可是头一次报道你的活动,大张旗鼓地宣传你对青年营这面旗帜的完全肯定,里面是不是有啥阴谋?她提醒注意这个青年营,里面说不定会有些名堂,它在当地的口碑不怎么好,群众给新华社的来信也很多,只是自己没有时间采访掌握内幕。“不和你探讨官场这些烦心事了。”她情意绵绵地问,“我的郝大书记,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来北京?”问完后,她又说,“不过,我也只是说说,进了官场也是身不由己啊,我知道和你见面是镜子里的事情,仅仅是望梅止渴而已。”郝智听她这样一说,自己也挺难受的,就安慰说等事情忙完了,争取尽快来看她。事情什么时候能忙完呢?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像廖菁说的,自己到了路山已是身不由己了。
郝智回到机关后,准备召开地委委员会,这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二次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没有什么实际内容,学习了中央和省里的几个文件,主要是为和大家熟悉或者说是磨合。讨论的时候,大家都保持缄默。郝智就在心里说,这是中国官场的普遍现象,也是毛主席很早就批评过的,“会上不说,会后乱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里面的原因,有的人是局限于自己的水平而说不到点子上,所以就不说;有的人是故作城府很深的样子,害怕枪打出头鸟;更有的人是担心自己拿出的好点子和好意见给别人做了梯子。
刚和秘书长商量明日上午召开的会议,干休所里住的二十多名老干部代表拥到他的办公室,外面的小刘竭力阻止,却被一个红光满面的胖老头推到一边。郝智连忙叫小刘拿椅子让座,又亲自给大家散发香烟。红脸老头接过去“呵,是大中华呀”惊叹地说了声,闻讯而来的姚凯歌满脸堆笑,肌肉也在紧张地抖动。他给大家依次做了介绍。还是红脸老头发问道:“我们这些老同志听说来了新地委书记,所以专门来请教几个问题。地委关于老干部的政策是落实还是不落实?”“落实,当然要落实。”郝智已经知道这个老头叫雷耀祖,是一个一九二八年参加工作的老革命,在河湾县组织过农民起义,当过路山特委书记,解放后由于没有什么文化,就一直在部队里呆着,当了三十多年的省军区副司令员,离休后提出回老家定居,省里就给了一大笔安置费,把他安排在路山地方干休所。
“首先,我给大家检讨了。因为在我的面前,刚才大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新来了地委书记’,这是对我郝智善意和委婉的批评。说真的,上任几个月了,一个在路山革命老区担任地委书记的人,竟然没有去看望你们这些党的宝贵财富,我很惭愧。在这里,我向大家道歉了。”郝智说着,就毕恭毕敬地给老头们鞠躬。标准的礼仪应该是三鞠躬,但他知道当地人认为三鞠躬是给死人的礼仪,就鞠了两下。这一举动,引起了一片哗然和骚动,老头们纷纷挪动不方便的身子,连说使不得、使不得。郝智详细问大家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什么政策没有落实到位?听了一会儿,七嘴八舌的净是看不到报纸、读不上文件、游戏室漏水、医务室人手忙活不过来的这些琐事,最大的事也就是医药费按时报销不了。他合上笔记本表态,明天上午地委已经定下开委员会,会议一结束就马上到老干所,你们反映的问题争取能就地解决。老头们连声说那就看明天的了。看他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送行,老头们高兴地走了。
这次的委员会,中心议题是当前的农村稳定和救灾工作会议。有关救灾会议事宜,吴帆和魏有亮分头汇报了筹备情况,准备比较充分。初步确定会议的路线是先在河湾报到,一路开下来看今年重灾的四个县,最后在永川结束。
郝智听了具体安排和材料的内容,感到基本上体现了自己的思路,想了想还是在他们的基础上又强调了几点,主要是把救灾工作当作当前压倒其它工作的重中之重,各级领导都要实行承包责任制,地级领导包县,县级领导包乡镇,乡镇领导包村,并抽调一批干部深入到农村,对生活困难群众逐村进行排查,确保不饿死人,不冻坏人,哪里出现问题就处分哪里的承包干部,使责任真正落到实处。还要结合即将到来的新年和春节,搞好相应的其它工作。郝智最后说,路山地区现在还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地区,多少年来还没有形成主导产业,所以还请各位委员和领导同志们,多深入实际进行调研,寻找主导产业和路山农民真正的经济增长点。
郝智说过后,大家都顺着他的话纷纷发言,有几个还直说郝书记的水平就是高,看问题高屋建瓴,部署起来具体实在。在团省委里基本上没什么人说这样的好听话,但到了地方上,走到哪里都是这样的恭维话,现在听起来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郝智在心里警告自己,千万不能习惯成自然,在大家送给的高帽子面前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至于他们怎么说那只能随他们去。大家吵吵发着言,姚秘书长几次过来给他耳语:干休所那边的老干部们都在院子里等着。他点头说知道了。定下了那边会议召开的具体时间后,这边还有其它事项没有研究,仍得接着开会。他提起新闻宣传的事情,对宣传部长黄劲说,宣传部一定要把握好舆论导向,需要大力宣传的好典型、好经验,要不惜版面、不惜时间大力宣传,形成家喻户晓的舆论局面,至于有些要低调处理的事情,千万不能张扬起来。对此,地委应该拿出个宣传方面的工作意见。黄劲认真记录着,但一头雾气,有点不知所云:郝书记这通话究竟指的是什么?
会开到这时,外面下起了大雪,郝智就提出最后一个议题,即围绕路山实际,如何加快经济建设。他提出了一些思路和看法。大家发言倒还踊跃,但多是抱怨,前几年错过了机会,现在国家对能源管理得太严格了,不给地方留税收,又没有明确的优惠政策。这些不叫观点的观点,平铺直叙的,好像是在瞎议论一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快到下班的时候,郝智看到雪下得更大了,就说今天的委员会开到这里,散会。他问姚凯歌财政局、计委的领导现在到干休所了吗?姚凯歌说相关部门的领导都去了,但现在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路肯定也滑得很,不好走。“车不好走的话,我们就步行过去。人,做什么事情不能言而无信。”郝智严肃地说。
这天一大早起来,老干部们就聚集在院子里,等待郝智的到来。先是听说开地委委员会,好多人就说那是地区最高规格的会议,研究的都是大事情,还能管我们这些小事呀,估计郝书记今天是不来了。当后来下起鹅毛大雪时,大家说天也开始胡操蛋了,就都自觉地解散回家。等到姚凯歌通知干休所说郝书记已经结束会议,马上徒步赶来时,老干部们又忙活起来,你传他、他传你激动地互相通知说,书记真冒雪来了!
干休所离地委不远,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几十名老干部聚集在大门口,看到郝智他们都成了雪人,老头们马上就感动得鼓起了掌。还有几个人拉着郝智的手当场就热泪盈眶。座谈会上,郝智一项一项地认真听取了他们提出的要求,心里大略算了一下,不由得有些酸楚:老同志们提出的所有事情加起来有十万元就绰绰有余地可以解决啊!他当即指示随行的地区财政局领导,限三天时间把款拨付到位,解决老同志们提出的所有问题。他说,老同志是革命的宝贵财富,我们一定要给他们创造条件,使他们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他的讲话赢得了老头们手舞足蹈的、可劲的掌声。
二十
路山地区农村暨救灾工作会议隆重召开。按照流动会议的议程,先是在河湾报到,沿途几个县看过来,最后在永川县进行总结闭会。参加会议人员尽管大量压缩,但车队还是有三十多辆车。
关于郝智的座车,是这段时间来令姚凯歌颇感头痛的事情。前一次郝书记下乡坐的那辆老式巡洋舰实在是老掉牙了,密封不严不说,哪天跑的时候肯定会摆在路上“罢工”。梁怀念现在根本见不到人影,但该属于书记的那辆车号为0001的奥迪轿车和司机,都还被他占着。本来这是个自觉的事情,但梁不吭气,也没有办法。那该不该要回?咋个要法?姚凯歌真有点束手无策。行署那边倒还有车号为0002的奥迪放着。自从去年行署专员调走后,那部车被放进了库里,按说魏有亮要坐那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且还表明了他的一种态度,一种积极要求去掉前面的“副”字而转正的态度。但这个人真不可思议,主持着行署的工作,却好像从来就不考虑自己的职务,更不考虑自己的待遇,仍旧坐那辆已经跑了30多万公里的老式三菱吉普。如果把这事和魏有亮说了,他保险一百二十个同意给车,但郝书记同意吗?再说那是个2号车,多少年来,地委书记的一号位置坐1号座车,已经是一种惯例和规矩。让郝书记坐2号车,他会怎么想?实在不行,就给财政局打报告拨款买新的,但这是不是郝书记喜欢做的事情?到时候如果怪罪下来还真不是简单的事情。姚凯歌真是犯难了,前思后想的还是决定,不管怎的,这件事情要和郝书记说清楚,郝书记不是说过什么事情就怕没有规矩,而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吗,那就问问这个事情究竟是应该有规矩还是没有规矩。
面对姚凯歌探求意见的目光,郝智说:“一个刚刚退职的老同志,既然还想用车,那就让他继续使用吧!况且,说不定他的工作马上也要安排的。车号算个什么事?车是靠发动机跑,不是靠号码跑吧!只要不耽误工作,怎么都行。至于购买新车的事情,我刚来路山就买新车,恐怕影响不好。”见郝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姚凯歌更加为难,几个月了还真说不清楚郝智究竟属于哪种人。有些时候表的态度很暧昧,很令人费解,让人难以揣测。思前想后的突然记起车库里有一辆3。0的皇冠轿车,梁怀念刚坐上使用了三万多公里,遇到省纪检委检查超标车,这车因为排气量超标了,去年摘去车牌改为接待用车,平时也接待不了几个领导,所以车基本上一直躺在库里。现在查车的风头也过去了,何不开出来解燃眉之急?只是还需尽快上个牌子。
知道是给郝书记的专车上牌子,交警支队领导不敢怠慢,1号车没有了,他们就把支队的那辆五个0字的车牌卸了,上到地委的皇冠车上。上了牌的当天郝智就坐上了这辆车,他仍像往常那样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看来还真就把车当成了工具,这令跑前涉后的姚凯歌备感失望。这次开会到河湾,柏油路上郝智就坐了皇冠。次日流动到农村要走山路,吴帆特意把自己坐的那辆新六缸三菱让出来,他自己坐了那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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