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爷爷指了指脚下的渔网漏斗。
爷爷不说我还没有注意到竹床脚下有一个渔网漏斗。渔网漏斗由一个弯成半圆形的竹片和渔网做成。我小时候喜欢用这样的渔网漏斗去老河里或者其他小港里捕鱼捕虾。
但是爷爷这个渔网漏斗里捕捉的不是鱼也不是虾,而是一些类似水草,却比水草叶要大要厚得多的古怪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水草叶”怕疼似的蜷缩在一起,如一个个刚刚出炉的蛋卷,还冒着阵阵热气。
“这些东西……就是阴沟鬼?”我惊讶得嘴里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文欢在得意道:“那你说什么样的才是阴沟鬼?”
爷爷呵呵一笑。
文欢在颇有几分卖弄的神色,指着地上的古怪东西道:“这东西跟我们水田里的蚂蝗一样,都是要寄生在人的身上才能生存。当害不到其他人的时候,它们就会死亡。”
蚂蝗我是知道的,南方的水田里随处可见这些既恶心又令人憎恶的东西。人们在水田里插秧的时候,它们能循着人的移动造成的水声寻找到人的位置。然后在人们感觉不到的情况下,将它们的吸盘一样的软嘴吸在人腿上,吸取人的血液。当它们的肚子被人的血液撑得又圆又滚的时候,便会松开吸盘一样的软嘴落回水田里,等待肚子饿时再寻找新的血源。
让人觉得可怕的是,这种动物是打不死也杀不死的。如果你用石头将它捶碎了,一旦它遇到水,还是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如果你将它斩成了十多截,一旦它遇到水,便会化解成为十多条蚂蝗。
我在水田里帮爷爷插秧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东西。
爷爷每次捉到蚂蝗后,顺手从田埂上折一根草杆,用草杆的端头抵住蚂蝗的吸盘软嘴,像洗猪肠一样将蚂蝗翻过来,然后放在田埂上让太阳晒。爷爷说,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彻底使蚂蝗不再复活。
“阴沟鬼吸的是人的精气,蚂蝗吸的是人的血气。蚂蝗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一种鬼呢?”文欢在揉捏着两条软腿,抬起头问爷爷道。
我笑道:“你的想法还真是稀奇呢。蚂蝗也可以算是鬼?我可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哦。”
文欢在辩解道:“怎么不可以呢?人也有被叫成鬼的呀,做事又急又不经过大脑的叫冒失鬼,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的叫做小气鬼,胆小如鼠的可以叫胆小鬼。我看蚂蝗也可以叫做一种吸血鬼。”
爷爷提起渔网漏斗,看了看里面蜷缩的阴沟鬼,道:“人所归为鬼,从人,象鬼头,鬼阴贼害,从厶。《说文解字》上是这么解释鬼的。鬼跟人毕竟不是一类。把人叫做鬼,大多是贬称而已。”
第十四卷 竹叶青 第321章 娘娘腔问
文欢在的媳妇嘲笑道:“自己的腿都被一目五先生弄瘫痪了,还厚着脸皮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文欢在尴尬的笑了笑,问爷爷道:“那么剩下的一目五先生怎么办?”
我问道:“一目五先生将你的腿弄成这样了,你不恨它们么?”
文化在叹了一气,满脸愁容道:“都已经成这样了,我还能怎样呢?就算我再把它们怎么样,也不能让我的腿复原了。何况……一目五先生也是没有办法。”他转头向爷爷道:“马师傅,您尽早把一目五先生处理好吧,让他们早些投胎转世,别让它们再害人了。”他一脸的虔诚让我感动,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也有着无比宽阔的胸怀。
爷爷看了看竹床阴影下的圆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一目五先生恐怕是不能投胎做人了。”
文欢在和我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爷爷终于说漏了嘴:“算盘算的。”
文欢在惊问道:“算盘算的?那是什么算盘啊?”
爷爷会心的看了我一眼,我们共同保持缄默。
文欢在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也不在意,盛情不减的邀请我跟爷爷进屋喝茶。
爷爷摆摆手道:“喝茶就不用了,我老伴在家等我和外孙回去吃早饭呢。漏斗先放你这里了,等这些东西晒干了,你再还给我。麻烦你媳妇在地坪里照看两天,别让村里其他小孩乱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竹床今天晚上就可以收进屋。还有,那个月季还放在你家里,帮我拿出来。”
我一听月季在这里,心头一惊。来这里之前我还叫奶奶帮忙照看呢,没想到被爷爷带出来了。
文欢在媳妇进屋,果然捧出我的月季来。
告别文欢在和他的媳妇之后,在回来的路上,爷爷告诉我说,他昨晚找到姥爹留下的算盘之后,一个人在我的房间里计算了整整一个晚上。也许是因为之前见了一目五先生,也许是因为算盘的恶气,爷爷看见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便用手摸了摸我的脸。
难怪我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听到噼里啪啦的算珠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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