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则爬到椅背上;一条腿在空中摆动,作出拼命的努力,想从边角里去吻她。
〃看!一位漂亮的小姐来看你们啦,〃波利说道,〃看她多么安静!她是个多么漂亮的小姐啊,是不是?〃
这是指弗洛伦斯,她一直站在门边,不是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情形,这时她吸引了嫩枝们对她的注意,而且,同样幸运的是,随后波利就正式介绍尼珀;尼珀姑娘很有些担心,她已经被怠慢了。
〃啊,请进来坐一会儿吧,苏珊!〃波利说道。〃这是我的妹妹杰迈玛,这就是。杰迈玛,要是没有苏珊·尼珀,我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没有她,那么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啦。〃
〃啊,请坐吧,尼珀姑娘,〃杰迈玛说道。
苏珊庄严地、十分讲究礼节地在一张椅子中的一个极小的角落里坐下。
〃我这一辈子从来还没有见到谁能像现在见到您这么高兴,尼珀姑娘,真是从来没有过,〃杰迈玛说道。
苏珊轻松下来,往椅子里多坐进去一点,亲切地微笑着。
〃请把您的帽带解开吧,尼珀姑娘,随便些,就像到您自己家里一样,〃杰迈玛请求道。〃我担心您还没有住过这样破旧的地方,不过我想您一定会包涵的。〃
这种表示敬意的态度使黑眼睛软化了,她把从身旁跑过去的图德尔小姑娘抱到膝盖上,立刻给她唱起到班伯里①十字架去旅行的歌曲。
①班伯里(Banbury):英格兰牛津郡查韦尔(Charwell)区城镇。
〃可是我可爱的儿子在哪里呢?〃波利问道。〃我可怜的小家伙?我跑这么多的路到这里来就是想看看穿上新衣服的他呀。〃
〃啊,真可惜!〃杰迈玛喊道。〃他回来听说他妈妈曾经回家来过,一定会万分伤心的。他现在在学校里呢,波利。〃
〃已经到学校里去了吗?〃
〃是的。他昨天是头一天去的,生怕晚去就会丢掉一些功课学不上。不过今天只上半天课,波利;如果你——你和尼珀姑娘,能等到他回来就好了,〃杰迈玛说道,她及时地注意照顾到黑眼睛的面子。〃他看上去怎么样,杰迈玛,愿上帝保佑他!〃波利结结巴巴地说道。
〃唔,他看上去确实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坏,〃杰迈玛回答道。
〃啊!〃波利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他的腿一定太短了。〃
〃他的腿确实是短,〃杰迈玛答道,〃特别是从后面看;但它们会一天天长起来的,波利。〃
这个安慰是一种指望于未来的、过程缓慢的安慰;但是给予这个安慰时愉快的口吻与善良的心意使它具有一种它本来并不含有的价值。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波利用一种比较轻松愉快的语气问道:
〃爸爸在哪里呢,亲爱的杰迈玛?〃因为在家里通常都是用这个家族的称呼来指图德尔先生的。
〃哎呀,你看!〃杰迈玛说道,〃又是真可惜!爸爸今天早上把晚饭带着走的,要到夜里才回来。不过他经常谈起你,波利,还经常把关于你的一些事情讲给孩子们听;他是世界上最和气、最耐性、脾气最好的人。他过去一直是这样,将来也将会是这样的!〃
〃谢谢你,杰迈玛,〃纯朴的波利喊道;这番话使她高兴,可是人不在又使她失望。
〃啊,你不用谢我,波利,〃她的妹妹在她的脸颊上使劲地吻了一下,说道,一边兴高采烈地舞弄着小保罗。〃我有时也这样说到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感到双重的失望,但却不可能把受到这样热烈欢迎的一次访问看作是一次失败;所以两姐妹就满怀希望地谈起家常事务,谈到拜勒,谈到他的弟弟和妹妹们;在这段时间中,黑眼睛在到班伯里十字架去的旅行已来回了好几趟以后,就细细地观察室内的家具、荷兰钟、碗柜、壁炉台上的城堡,城堡里有红色的和绿色的窗子,里面点一根烛头就可以把它们照亮;还有一对黑色的丝绒制的小猫,每只嘴里都衔着一只贵妇人用的网状手提包,斯塔格斯花园里的人们都认为这是仿制艺术的珍品。不久,唯恐黑眼睛会突然情不自禁地说出挖苦的话来,谈话就转到大家都能参加的一般内容,于是那位年轻的姑娘就把她所知道的有关董贝先生的一切,如他的前途,他的家庭,他的事业和他的性格,都向杰迈玛简略地叙述了一番。她也详详细细、一件不漏地列举了她个人全部服装的清单,还稍稍谈到她的主要的亲戚和朋友。把这些话开诚布公地说出,不再积压在心头以后,她吃起河虾,喝起黑啤酒来,这时心情愉快,随时准备为永恒的友谊而发愿起誓。
小弗洛伦斯在利用这个机会方面也不落后。因为当小图德尔们陪伴她去看毒菌和花园里的其他新奇事物时,她和他们一起专心一意地在一个角落里由积水形成的一个绿色的小池塘中,着手修建一个临时防波堤。当她仍在忙忙碌碌地从事这项劳动时,苏珊把她寻找到了。虽然在河虾的影响下,苏珊已变得通达人情,可是她仍怀有强烈的责任感,所以她一边给弗洛伦斯洗脸洗手,一边针对她这种变坏了的品性,向她发表了一篇训诫性的谈话;她一边说,一边用拳头打她,作为标点符号,并预言她将使她全家的老人都伤心而死。波利与杰迈玛在楼上相当长久地谈了一些有关金钱方面的私房话,稍稍耽搁了一些时间;在这之后,她们就重新交换了婴孩——因为波利一直抱着她亲生的孩子,杰迈玛则抱着小保罗——,来访的人于是也告辞了。
但是首先是把年轻的图德尔们(他们是一个意向善良的骗局的牺牲品)哄骗到一个邻近的零售店里去,表面上的理由是让他们把一个便士在那里花掉。障碍一经排除,波利就拔脚逃走了;杰迈玛在她的后面大声叫喊说,她们回去时只要稍稍绕点路,沿着去城里的路走,那就一定会遇上放学回来的小拜勒的。
〃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腾出时间朝那个方向稍稍绕一点路呢,苏珊?〃当她们停下来,缓一口气的时候,波利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理查兹大嫂?〃苏珊回答道。
〃您知道,现在走下去就快到我们吃晚饭的时间了,〃波利说道。〃
但是吃过的午饭使她的女伴对这个郑重的考虑毫不在意,所以她没有把它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于是她们也就决定去〃稍稍绕点路〃。
可怜的拜勒从昨天早上穿上慈善的磨工的制服以后,他的生活就陷入了困境,日子很不好过了。街道上的青年不能容忍它。年轻的无赖们一看到它,没有一个能忍耐一分钟而不立即向这位无罪的穿着者猛冲过去,对他进行伤害的。他在社会上的地位像是一个早期的基督教徒,而不像是个十九世纪的无辜儿童。他在街道上曾经受到石头的扔掷。他曾经被推翻到街沟里,被溅了一身泥;他曾经被猛烈地往柱子上挤压。跟他素不相识的浪荡汉曾把他的黄色的便帽从头上揭走,向风中抛去。他的两腿不仅遭到语言上的非难与辱骂,而且在肉体上被捏被掐。就在那天早上,在他去磨工学校上学的路途中,他的眼眶完全平白无故地被打得发青,而且还为此而受到教师的惩罚。这位教师原先是位磨工,已经超过了服务年龄,性情野蛮;他被聘请当教师是因为他对什么都一窍不通,也不适合做任何事情;所有长得圆圆胖胖的小男孩见到他那根残酷无情的棍子都会吓得魂不附体。
因此,结果是,拜勒回家时,寻找那些人迹罕至的小路,沿着狭窄的小巷和偏僻的背街,偷偷摸摸地行走,以免和那些折磨他的人相遇。由于最后不得不出现在大路上,所以厄运终于又降临到他的头上。有一小群以一位残暴的年轻屠夫为首的男孩子正躺在那里等待着有什么可供他们开心取乐的事情发生。这些人看到一位慈善的磨工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好像莫名其妙地送交到他们手中似的——就一齐大喊了一声,向他猛冲过去。
但碰巧就在这个时候,波利来到了。在这之前,她已走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路程,毫无希望地望着前面的道路,说道,再往前走也没有用了;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到了这个情景。她一看见它,就性急地惊叫了一声,把董贝少爷递给了黑眼睛,立即开始去抢救她的不幸的幼小的儿子。
意外的事情就像不幸的事情一样,很少是单独降临的。吃惊的苏珊·尼珀和她两个年幼的被抚养的孩子在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被旁观的人们从一辆驶过的四轮马车轮子下面抢救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刻(那天是个集市日),传来了雷鸣般的警报声:〃疯牛来了!〃
弗洛伦斯只见眼前人们来来往往地奔跑,呼喊,车轮正从他们身上驶过;男孩子们在打架;疯牛跑过来了;保姆在这些危险中被撕得粉碎;她在这一片极大的混乱中,一边尖声喊叫,一边向前奔跑。她一边跑,一边催促苏珊跟她一起跑,一直跑到精疲力尽为止;当她记起她们还把另一位保姆抛在后面的时候,她就停下来,双手使劲地绞扭,这时,她怀着无法形容的恐怖感觉,发现她只是单独一人。
〃苏珊!苏珊!〃弗洛伦斯在极度惊慌之中,拍手喊道,〃啊,她们在哪里?她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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