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他们会想到找我。”
一辆汽车猛按着喇叭,因为依丽娜径直横抢入它的道。她也回按着喇叭并举起她的手臂比了个怒气冲冲的手势。
“混帐!”
“你在战争时是开什么的,依丽娜?坦克车吗?”
她瞧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是吉斯大卡车。你别笑,我还是个很好的司机呢。我告诉你,这路上,许多疯子都是喝醉酒了,至少我还是清醒着。”
“战争已经过去了,所以松开点油门。我们希望遇到的最后一件事是碰上一个民兵来找我们超速的麻烦。”
“哈!你也会讲麻烦!你可是个要呆在捷尔任斯基广场的人。”
斯戈达突然离开了阿贝特区,然后史朗斯基看见了那些红墙和克里姆林宫那泥黄色的建筑。在一条宽敞的鹅卵石大街前,矗立着圣贝西尔大教堂,它那些五颜六色的塔峰高耸入云空。几分钟后,依丽娜拐弯进入靠近布尔晓埃大剧院的鹅卵石小街,跟着转进一连串小马路,最后穿出来开到一个宽广无比的广场。
一个巨大的金属喷水池立在当中央,水因为零点以下的温度而被关掉了,以防冻裂水管和那些金属,有轨电车和其他车辆喧吵着围着它匆匆驰过。广场的正对面是一幢巨大的七层楼的砂岩石大楼。
依丽娜指着它。“捷尔任斯基广场。克格勃总部。这地方曾经是属于一家保险公司,后来秘密警察的总头头,费历克斯·捷尔任斯基把它接管了过去。”
史朗斯基看见两扇高大的咖啡色栎木大门竖在前面通道口。探照灯环装在楼顶上,大楼周围的人行道上有身穿制服的民兵在巡逻。
依丽娜说道,“卢比扬卡监狱的入口处在背后面。那里有两扇黑色的铁大门,警卫十分严密——没有人逃出来过,莫斯科的每个人都会告诉你这点的。”她看着史朗斯基的脸,他正研究着这幢大楼。“即使你的朋友关在里面,你要是以为你能救她出来,你也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动这种脑筋你是在找死。”
“就让我在那里出去。”
他指着广场左边、克格勃大楼的正对面一个高宽的锻铁架成的拱廊。拱道口的顶上方有一块招牌写着“卢比扬斯基拱廊”。拱道口的人行道上挤满了进进出出的人,再后面史朗斯基看见拱廊两旁一排串面貌简陋的商店。
依丽娜开过去并停了下来,但仍开着引擎。“只有克格勃会想得出在一个拷打屋子旁放一个公共商业拱廊。”
史朗斯基打开车门。“一个小时以后,在布尔晓埃。”
依丽娜拉住他的手臂。“小心点。”
他朝她笑了一下,便钻了出去,然后他“嘭”地关上车门走上那拥挤的人行道。
路金看着安娜·克霍列夫的脸,他们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她看上去痛不欲生,两眼哭得通红。公园又变得冷清清了。帕沙带着那小女孩走了。路金看见当时安娜脸上溢满着悲伤的神情,她不让她的女儿被带走。她紧拉着孩子不放,好象她全部的生命都依系在她身上了。这小女孩被弄得不知出了什么事并害怕起来,她又开始哭了,在门口的民兵不得不跑过来帮路金把她的妈妈拉开,让帕沙带着这孩子上车。
低泣抽动着安娜·克霍列夫的身子,她眼睁睁地看着汽车开走了。然后她瘫倒在长椅上,低垂着头,一脸的绝望。
路金只感到一阵巨大的内疚。他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她本来已没看见她的女儿有一年多了。而他去给了她的孩子,然后又将她带走。他想象着娜蒂亚要是处在这样的处境,也得承受这同样的心灵创伤,一想到这,他都快要晕倒了。
他理解她的痛苦,也想要告诉她,但知道她是不会相信他的。这没用。而且,他现在情绪也受到了感染,这不是件好事。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揩擦着她的湿脸。
她一把将他推开。
他搭着她的手臂。
“安娜,在我带你回卢比扬卡之前,我们得好好谈谈。”
她又将他推开。
“别碰我!”
她的眼泪止住了,但她看上去受了极度的刺激,两眼大大地圆睁着,他心猜着她的神经是不是已经崩溃了。她的脸部表情看上去很是叫人害怕,他在想他是否应该带她去看医生。
“安娜,看着我。”
她说话时没看着他的脸,眼睛只是望着天空,语气满是悲痛。“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为什么你要叫我遭受这样的痛苦?”
“我想不管怎样,都应该再让你看一看莎夏。”
“是因为我就要死了?”
“我告诉过你这可以变通的。而且要是你帮助我,我会尽我的所能来确保你被允许带着你的女儿在一起。”
她看着他,脸上满是悲伤。“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在等着我的女儿呢?住在那些冰冻的荒地里,住在那万恶的劳改营里。你认为她那样会活下来吗?”
“可至少你们可以在一起了。”
“在孤儿院里她还能活下来。在劳改营里她不出一年就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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