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她几天时间让她熟悉一下这个地方,然后就训练她。还有你自己。每天的跑步和体能运动。对她狠一些。这也是为她自己好。从塔林到莫斯科是一段漫长的路,你无法预料到什么事会发生,所以你们要有充分的准备。另外一件事,看起来你们俩人都得要跳伞而我们不能用我们的训练营地,你必须尽你所能当好这个教练。看来安娜以前从来没有跳过伞,你要从基础教起,确保她落地时别伤着自己。”
“我们在这里流汗喘气,那你干些什么?”
“我吗?”麦西微微一笑。“我要到巴黎去轻松消遣一下。”
第十六章
当苏联红军横扫波兰平原朝前挺进准备攻克柏林和德意志第三帝国时,亨利·利贝尔被从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救了出来。
那个苏联军官率领部下搜寻着集中营死人堆里尚存性命的人。他走遍了所有的营房,而那个法国人精瘦的身体就躺卧在满是虱子、跳蚤的床板上。那个军官朝他那枯细的四肢和全无生气的双眸睹了一眼,便说道:“别管他了,这可怜的家伙已经死了。”
只是到了他们把他连同其他枯瘦的尸体一起准备扔进那万人坑时,他们听到微弱的气息声以及看到利贝尔的眼睛还有些许生命的眨动时,才确认这个人实实在在地还活着。
他在苏联战地医院度过了长达两个月才恢复了体力,然后被移交给英国,最后获准回到他的故乡巴黎。
利贝尔有幸从战争中活了下来,但是这场战争却夺去了他的妻子,当时她被奥斯维辛的焚化炉烧为灰烬。这不仅仅因为她是个犹太人,而且还因为利贝尔是法国共产党抵抗组织的一名成员。
这以后八年,利贝尔重整了他的皮货生意,这是他的父亲,一个俄国犹太流亡者所一手创办的。亨利·利贝尔逐渐将其经营得有声有色,专为巴黎的富人们提供最上品的俄国貂皮和裘衣,而他自己也在这生意中一跃成为一名富豪,在里茨大酒店包有专门的套房,在凯奈斯拥有一幢豪华的别墅。
莫斯科是他经常旅行出入的地方,在那里,他和抵抗组织的老关系使得他跟苏联当局相处得相当不错。由此利贝尔设法让他的公司获得了真正的垄断,得以在欧洲独家销售俄国的皮货。而随着美国在战后几年间的繁荣,他甚至在纽约繁华街——第五大道立足开了一家分店,生意相当兴隆。
人生看起来尽管有过它的恐怖一刻,但是最终还是相当地厚待亨利·利贝尔。但是跟他打交道的那些莫斯科人员却不知道,他对他们还瞒着一个黑色秘密。
在坎坷的人生途中,亨利·利贝尔有几座一直记忆犹新的里程碑:那个他和克拉拉被盖世太保抓起来的日子;那个他和依丽娜·德佐夫相识的日子;还有那个在经过奥斯维辛噩梦后重新开始正常生活的日子。
那第一座里程碑,也就是德国人入侵的两年后被抓起来的情景,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天是他妻子的生日,在历经了几个月的东躲西藏的日子后,他决定冒险带她出去庆贺一番。那个星期六的上午,他和克拉拉在咖啡馆里刚坐定下来,几乎还没来得及品尝那粗劣的人工咖啡和油腻的蛋糕,店门“咣铛”一声被人踢开了,三个身穿清一色便服的人迈步进来。利贝尔看见那黑色的皮外套和皮手套,还有那歪斜的帽子时,他的全身禁不住一阵寒噤,当时他已经是一个要被通缉的抵抗分子了。
这三个人站在咖啡馆的正中央,双手叉在臀部上,领头的人那尖厉的叫嚣声始终清晰地留在利贝尔记忆的脑海里。
“证件!所有人都准备好自己的证件。”
然后,那个盖世太保咧开嘴狞笑着,一句令人失魂的戏谑响彻咖啡馆:“要是你们当中有谁是犹太人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做祈祷了。”
那随之而起的狂笑声依然在亨利·利贝尔的耳边回响着。他看了下他妻子,她那张美丽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利贝尔至今仍记得那个春天上午的感觉,那是种凉透了的恐惧感。他全身冷汗淋漓,心脏的怦跳声直冲到他的耳鼓,几乎要冲破耳膜。他是个抵抗分子,而更糟的是,还是一个犹太抵抗分子。
这三个人围绕着咖啡馆检查证件,领头的那个人来到利贝尔的桌子边,他低头朝克拉拉微笑致意了一下,然后看着利贝尔。
“劳驾,证件。”
利贝尔疾忙掏出他的证件。这个盖世太保是个高个子,瘦削的脸,长有一副灼灼逼人的蓝眼睛。这张脸之后日日夜夜都活生生地出现在利贝尔的脑海里。那双蓝眼睛慢慢地从证件上的照片移到利贝尔的脸上,好象这个盖世太保正试图从他的脑子里搜索对照着什么。
那双眼睛眯缝了起来,利贝尔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他猜想这个人觉察到了什么问题。
这个盖世太保阴冷地笑着,发问道:“这些证件是从哪里弄来的?”
利贝尔听见整个咖啡馆因这个人的这句问话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他看见他妻子紧张地瞄着他。
“在马赛,长官。”利贝尔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尽量保持镇定。证件发放的地方其实已经戳印在这些证件上。利贝尔扔掉了他自己原来的真实身份的证件,而由抵抗组织帮他搞了套伪造的证件。他新的姓是克劳德尔,这证件已经用了六个月了,而这次,利贝尔心猜,这个盖世太保的人可能觉察到了破绽。
这人继续细细审视着这些证件,然后抬头问道。“你的职业,克劳德尔先生?”
利贝尔咽了下口水,他的职业在证件上打印得清清楚楚。“我是个推销员。”他停顿了一下,决定壮胆冒一下风险。“我的证件有问题吗?要知道,这应该是不会的。”
“这得由我来决定。”这个盖世太保厉声回了一句。然后瞧了眼利贝尔的妻子。克拉拉的嘴唇上渗出了粒粒细小的汗珠,她的两手窝在膝盖处颤抖着,并紧揪着她的餐巾。
这个盖世太保的人也觉察到了她的害怕。他又侧头看着利贝尔。“你的太太,克劳德尔先生,她看起来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害怕。我想知道一下是什么让她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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