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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2页)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日,伊胡,从巴赫塔兰到哈马丹,夜抵德黑兰.入宿La  eh .旅馆

阔气的近邻

从哈马丹到德黑兰的路上,我心情非常愉快。既然在哈马丹翻开了第一、第二页,我在心中继续把伊朗史轻轻搅动。先回想起在希腊时曾见到一宁浦肴腊和波斯激烈战斗的海湾,我前前后后看了很久,又知道更激烈的战斗发生在马拉松。希波战争是希腊人的骄傲,r 他们又擅长写作,不知有多少历史书和文艺作品表现过这个题材。古代波斯人是看不起写作的,认为那是少数女人的娱乐,男人的正经事是习武和打猎。结果,希腊人的得意文章就成了历史定论。

其实,波斯人还是很厉害的,居鲁士已经建立了罗马之前最庞大的帝国,而大流士(Darius )则更加雄才大胳,向J 匕挺进到伏尔加河流域,向东攻占印度河河谷,最终长途跋涉远征希腊,才一败涂地。

波斯政府的行政管理结构很好,后来罗马曾多方沿袭,但作为一个以打仗为主业的政权,具有巨大权力的军队快速腐败。我曾在一些历史书中看到,当年波斯军队中有不少将领打仗出征时还带着一大群妻妾。记得有一场关键的战斗,希腊只损失几百人,而波斯则损失十万大军,对比太悬殊了。

好在战胜者亚历山大毕竟是亚里斯多德的学生,比较理智,不想用敌人的血泊来描绘胜利,自己又娶了大流士三世的一个女儿为妻,据说关系融洽。

亚历山大死后,这儿的政局就乱了。公元前三世纪东北部的游牧民族建立了一个王朝,首领叫阿萨息斯,中国就从这个首领的名字中取音,把这个地方叫做安息。安息工朝持续了四百多年,在公元三世纪被萨珊王朝所取代。萨珊王朝在文明建设七取得极大成就,几乎奠定了现代伊朗文化的基础,但在公元七世纪又被阿拉伯人打败,伊朗进人了伊斯兰时期。以后又遭遇过突厥、蒙古、帖木儿的进攻,尤其是十三世纪蒙古人的进攻,损失惨重,至今还留下刻骨的旧伤。但是,伊朗居然在如此重重的灾难中成f 伊斯兰文化的一个重镇,以独特而缓慢的步伐,走进了近代。

说倒伊朗的萨珊王朝在公元七世纪被阿拉伯人打败的事,就牵涉到我们中国了。中国本来在汉代就与安息产生了密切的联系,当时的“丝绸之路”,安息是中转站。到萨珊王朝与阿拉伯人打仗,已是唐代,萨珊王朝曾向唐朝求援,但路途太远,唐朝一时帮不上忙。萨珊王朝灭亡后,王子卑路斯(Pirouz )继续求助,唐朝先任命他为‘.波斯都督府”都督,后任命他为将军,但他复国无望,病死长安。连他的儿子,唐朝也任命过将军,但最终也在中国去世。在当时,还有不少波斯人在中国从商、做官、拜将、为文。例如,清末在洛阳发现墓碑的那个叫“阿罗喊”的波斯人,在唐代就做了不小的官。据现代学者考证,他的名字可能就是Abr 曲.,现在通译亚伯拉罕,犹太人的常用名字,多半提纤一个件在波斯的犹太人。

至于文人,最有名的大概是唐末那个被称为“李波斯”的诗人李殉了,他是波斯商人之后,所写诗文已深得中华文化的精髓,我在《 文化苦旅》 中的《 华语清结》 一文里专门论述过。

这么一想,眼前这块土地就对我产生了多重魅力。古代亚洲真正的巨人,一时气吞山河,但当中国真正接触它、称呼它的时候,它最强盛的风头已经逝去。它的第二度辉煌曾与我们的唐代并肩,但唐代又痛惜万分地目睹这种辉煌的埙灭,一再想慰抚又无济于事。这是一个离我们很近,交往义不浅的“大户大家”,我在这儿漫游,就像是去拜访祖父的老朋友。两家都“阔”过,后来走的道路又是如此不同。

伊朗被征服的次数太多,有些征服破坏得非常彻底,

因此我估计,在这儿要像在埃及和希腊那样见到很多远古遗迹不大可能。但总会有一些的,例如昨天在哈马丹,就见到两处。

那么,还是放眼看看这片土地吧。一切故事、一切交往都在这里发生,这里是全部历史的永恒背景。就自然景观而言,我很喜欢伊朗。

它最大的优点是不单调。既不是永远的荒凉大漠,也不是永远的绿草如茵,而是变化多端,丰富之极。雪山在远处银亮得圣洁,近处则一片驼黄。一排排林木不作其他颜色,全都以差不多的调子熏着呵着,托着衬着,哄着护着。有时好像是造物主怕单调,来一排十来公里的白杨林,像油画家用细韧的笔锋画出的白痕。有时稍稍加一点淡绿或酒红,成片成片地融人驼黄的总色谱,一点也不跳跃刺眼。一道雪山融水在林下横过,泛着银白的天光,但很快又消失于原野,不见踪影。

伊朗土地的主调,不是虚张声势的苍凉感.不是故弄玄虚的神秘感,也不是炊烟缭绕的世俗感。有点苍凉,有点神秘,也有点世俗,一切都被综合成一种有待摆布的诗意。这样的河山,出现伟大时一定气韵轩昂,蒙受灾难时一定悲清漫漫,处于平和时一定淡然摸然。它本身没有太大的主调,只等.历史来浓浓地渲染。

一再地被大富大贵、大祸大灾所伸拓,它的诗意也就变成了一种空灵形态。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伊朗德黑兰,夜宿L 司eh 旅馆

黑袍飘飘

到伊朗才几天,我们队伍里的女士、小姐都已叫苦连天了。

这儿白天的天气很热,严严地包裹着头巾确实不好受。她们有的是导演,拍摄时要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地指挥;有的是节目主持人,要随时随地对着镜头又说又笑;有的是记者,听到或看到什么立即要掏出笔来刷刷记录;有的还兼总管,需要大声地召集人员、点菜付款、叫出租车― 她们竟然都要把头发、耳朵、脖子全都蒙起做这一切,其间的艰难和有趣,自可想象。

她们在公共场所奔忙完了,一头冲上吉普车就把头巾解下来想松口气,立即听到有人敲窗,扭头一看,敲窗者正比画着要求女士把头巾重新戴好。一位女士心中来气,摇下窗来用英语对那人说;“我是在车内,不是公共场所!”那人也用英语回答:“你的车子有窗,所以还是公共场所!〃

那就戴好吧,车子开到一家从老板、厨师、侍者都不是中国人的“中国餐馆”,女士们见到大红灯笼和红木窗格,觉得这已是中国地面,总可以解下头巾了,没想到刚冈lJ 动手,两位侍者就快步上前,轻声喝令不可造次。这下女士们急了,大声说:“这是中国餐馆!吃中国餐没法戴头巾!〃

一个白胡子老头出来,摇了摇手,算是这次赦免了,看神情他是老板,这么做只是为了赚钱,我们儿个女士顿时欢呼起来。其实,这顿饭质劣价昂,但她们一直为这个小小的胜利兴奋着,每一口都吃得津津有味,夸张地鼓动着没有遮掩的咀嚼中的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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