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没了泪水,只有依稀的雾气起伏。他直直地看着她,低头,吻上她。
直到很多年后,余乐乐都会记得这个吻,在星空下、沙滩上,在海洋微咸的空气里,来势汹汹,似乎饱含着浓重的怨愤,却又脆弱地想要寻求依靠。他一向温柔,可是这一次却好像要把她揉进骨头里。她的头昏昏沉沉,觉得缺氧,几乎站不稳,只能依靠他的手臂站立住,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余乐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内心忧戚而悲伤,她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明白:许宸不会回来了。
是的,假使他愿意回来,她为了他好,也不能让他回来。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处处充满痛苦的城,是个随时都会施加伤害的城。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公安局长从警察到囚犯的故事,他们对此津津乐道,好像茶余饭后的消食片一样寻常有趣。他被逮捕三年,这些故事并没有烟消云散,反而更加神乎其神。他的贪婪、他的血腥、他的残忍,几乎就要变成魔鬼的化身。
没有人再提起他曾经率专案组办过多少大案要案,也没有人感激他对这个城市的抢劫犯、盗窃犯施行过怎样有效的打击,他从一个曾经的英雄迅速变成罪人的那天起,一切功绩便都被遗忘了。且,连同他的家人一起被骂进去,株连九族,永无翻身之日。
这个人,这件事,就好像一枚地雷,沉沉地埋藏于这个城市的地底,几十年过去,还是有人会引爆,然后那些业已平静的生活便会支离破碎,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他真的不可以回来了。
更或许,根本就是走得越远越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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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花开 10(1)
冬天来的时候,余乐乐开始失眠。
每个夜晚都睡不着,躺在宿舍的床上,拉上窗帘,关上床头灯,依然觉得窗外灯火通明,可是真正坐起来,却发现天空里连月亮都看不到。再躺下,可以听见闹钟的“滴答”声,拿掉电池,还可以听见外面“呜呜”的风声。她瞪大眼,看着天花板发呆,听时间一点点从自己生命中流淌开去,听那些花朵枯萎的哀鸣,听寂寞变成一双脚,走来走去,发出空洞的脚步声。
去校医院买“安定”,那些小小的药片,白色的,装在小纸袋子里,每次二十片,多一片医生都不肯给。
那个四十几岁的女医生每次看见她都会叹气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神经衰弱?”
她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那段日子,余乐乐几乎把所有的课外时间都用来学英语,背单词、做阅读理解、一篇篇地练习写作文,可是她的英语成绩依然不好,她所有的聪明才智在英语面前丝毫作用都没有。她面对那些弯弯曲曲的英文字母的时候,总觉得大脑被抽成了真空,记忆在一点点发霉。
她不肯认输,仍旧是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背单词,中午也不休息,躲在自习室里练习听力。晚自习,她抱一大杯热水在自习室埋头苦读,许多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可是她连头都不抬。许多次,连海平几乎半强迫地拖她去吃饭,可是她就好像患了厌食症一样,每当走到餐厅门口,就会停住脚步。
连海平手里晃晃餐卡,笑着对她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皱皱眉头,想一想,很勉强地走进餐厅大门。也不怎么挑食,看见剩了什么饭菜就随便买一点——也只是一点点。
连海平看不过去,把一块块鸡肉、里脊放到她的餐盘里,她却连碰也不碰。连海平终于生气了:“余乐乐,你再这样下去会营养不良的!”
她面无表情:“我闻到这里的气味就想吐。”
连海平有点担心:“不舒服吗?”
她却看着窗外:“餐厅里的菜真难吃,三年了,还是这个味道。”
连海平愣住了,她看着他,笑:“世界上的所有事都会变,只有我们餐厅菜的味道不会变。”
她的面容苍白,她的神情疲惫,连海平突然觉得那么多劝慰的话都堵在嘴边却说不出口。他隐约记起余乐乐说她的男朋友要出国,他猜,她用这样拼命三郎的架势补习英语,或许就是为了陪他一起走。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虽然舍不得,可是不能说。
这些年,他嘴上都说着“我对强势的女孩子没兴趣”,可是心里却知道,他看见她就会觉得快乐,和她聊天会觉得舒服,他们彼此坦诚,彼此信任。
那么,如果她离开,他要再用多久,穿越多少人来人往的海洋,才能再找到这样的一个她?
可是,对于她所选择的道路,对于她所认定的未来,他只能无条件支持。
他那么喜欢她,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帮她添热水,帮她讲习题,帮她买好饭菜,陪她一起吃饭,努力说笑话,希望她可以开心。
哪怕把她送得更远,可是只要她快乐。
虽然他心里明白:自己做的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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