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车上的就是万岁爷新封的乌雅答应。原先跟咱们是一样的人。&rdo;
&ldo;哟,今年大选进宫的秀女大都还没承宠,倒让这乌雅答应占了先。&rdo;
绣瑜心里平静如古井无波。不是她沉得住气,而是这些话她实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花样繁多但关键词就三个:皇帝、宠幸、宫女。
作为一个经常在微博上吃瓜看戏、见识过几百万点击的热搜转眼就被新八卦顶替的现代人,她实在心疼这些古人:是有多无聊才会一个瓜吃了大半个月还不腻啊!绣瑜默念着过耳不过心,全当那些聒噪的声音是蛐蛐儿叫。就这样坐车到了乾清宫的侧门,下车跟着引路的太监往偏殿去。
前面打灯笼的一个小太监见她不喜不悲,只管闷头走路的样子,不由笑道:&ldo;小主,您可真沉得住气,奴才伺候这么多小主,进了这乾清宫,您是头一个这么沉稳的。&rdo;
绣瑜笑笑:&ldo;诸位姐姐们常来常往,自然随意些。我这是紧张,让公公见笑了。&rdo;实则在心里os,进个门而已。前世她在帝都上学,这乾清宫不知来了多少次了。
然而等她走近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皇家气派:廊下灯火通明,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一身戎装肃立在正殿阶前,足有百十来人,却静悄悄不闻一点声响。肃静又威严,这里是紫禁城,不是故宫。
绣瑜不敢再看,低头进了侧殿,又被引到更衣的围房里面等候。小太监给她上了茶:&ldo;梁公公说,万岁爷还在跟外面大臣们议事,还请小主稍候。&rdo;
绣瑜自然应允,但是这&ldo;稍候&rdo;一候就是大半个时辰。只有门边杵着两个木头桩子似的小太监,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儿臂粗的红油蜡烛时不时爆出一两朵灯花。绣瑜无聊至极,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窗台上的一盆蝴蝶兰。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乾清宫的小太监小桂子匆匆进来来行了礼,神色有些慌乱:&ldo;小主,好像是前朝那边出了大事,皇上如今龙颜大怒呢!&rdo;
绣瑜顿时发觉自己处境尴尬,康熙心情不好,未必有那啥的兴趣。她要是个宠妃吧,还能帮着劝解一二。可她跟皇帝才见面不过三四回,只睡过一次,哪敢打这个包票。被取消侍寝遭人耻笑是小,要是一个不小心惹毛了皇帝,就直接完蛋了!
绣瑜心里砰砰打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移注意力。这围房里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倒是窗外月色正好,她索性走到窗边欣赏月色。
&ldo;你们跪安吧。&rdo;康熙挥退了众大臣,端起参茶喝了一口:&ldo;什么时辰了?&rdo;
梁九功答:&ldo;回皇上,刚过子时(晚上11点),您可要歇着了。&rdo;
康熙叹气:&ldo;混过困劲了,倒想去庭院里走走。&rdo;
&ldo;皇上,更深露重,保重龙体啊。另外,您今儿个翻了乌雅答应的牌子,她还在偏殿候着呢。您看是不是先让她歇下?&rdo;
&ldo;哦?怎么没有人来回朕?算来她也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也罢,朕去瞧她一眼再歇息。&rdo;
以前绣瑜觉得所谓&ldo;赏月&rdo;不过是古人缺少娱乐活动的无奈之举罢了。等她穿越到这个没有雾霾、没有光污染的年代,才头一次发觉,原来月色可以这样美。晴朗开阔的夜空中,一轮孤月高悬,地上近处如水银铺地,远处屋顶的飞檐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当真是极具诗情画意。张若虚说:&ldo;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rdo;
我们共同仰望着同一轮月亮,却听不到彼此的声音。我多么想随着月光到遥远的故乡去照耀着你们啊。初读的时候她只觉得这文字美得惊心动魄,现在独在异乡,才发觉这诗句是那样悲伤。
小轩窗,临月光。康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正是这样一副美景。初秋天气,绣瑜身上穿的正是皇后赏的那身薄薄的鹅黄妆花旗装,月光透过窗子一打,晚风一吹,飘飘若仙。
康熙伸手阻止了太监的通报,他慢慢走到绣瑜身后,心里又惊喜又疑惑。乌雅氏果然是个不俗的,但是她不过包衣宫女出身,不该是懂得风花雪月的人,别是东施效颦,故意做给朕看的吧?
绣瑜看够了月光,思绪回笼立马发现屋里气氛不对。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穿明黄常服的男子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她赶紧行礼:&ldo;给万岁爷请安。请万岁爷恕奴婢无礼之罪。&rdo;
康熙却没有叫起,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了:&ldo;历来到乾清宫侍寝的妃嫔都是欢欢喜喜的,朕看你似乎不太开心。可是朕迟迟不来的缘故?&rdo;
&ldo;额……&rdo;绣瑜心里狂汗,皇上您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其实她只是在想家,也想春喜,想猫……唯独没有想您。
这第一次的对话直接关系到她在康熙心目中的&ldo;人设&rdo;,必须要慎重!绣瑜定了定神,三分假七分真低头说:&ldo;主子娘娘派奴婢来伺候皇上,皇上又忙于朝政,奴婢倍感惶恐,怕辜负了娘娘的嘱托……&rdo;
她用余光打量了康熙一眼,见他端坐椅子上,面色如常毫无波动,心里一慌,莫名其妙的又加了一句:&ldo;另外……另外奴婢今儿个上午丢了只猫,很是挂心。&rdo;
&ldo;猫?&rdo;康熙爷差点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再也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轻笑出声:&ldo;有意思。朕翻了你的牌子,你却惦记着一只猫?&rdo;其实此时康熙也不过是个虚岁才二十五的年轻人,主子架子一放下,声音听上去就透着几分随意和取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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