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正说着,忽觉车速慢了下来,接着车身一震,似过了一道坎。他向外望去,正见一扇白底红纹的大门,知已回到了卫府。只听卫昭吩咐道:“去竹源。”
车曲曲折折拐着,片刻后竟似上了山,越转越高,终于停下。卫昭道:“覆舟,此处客房留给你,你一夜未睡,也该累了,先去歇歇。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米覆舟掀帘望去,但见翠色逼人,正是一片竹海。碧杆林立间藏着一座白墙青瓦的院落,十分精致清雅。他生于北国,几曾见过这等美宅,当即连声惊呼:“好漂亮的屋子。”
刘乐书见这院落墙色尚新,料想这座府邸必是朝廷迁到永安后卫昭专门新建,一处客房已是这等气派,全府规模可知。他心下暗自感叹,卫昭却似有心炫耀,回主院途中特意挂起窗帘,让他一路瞧尽府中各种奇花异木,亭榭楼台,仅穿行往来的仆从便不知多少,衣着发饰竟与宫中差相仿佛。
车行足半柱香功夫才到卫昭居所。刘乐书跟着他拐进书房,粗略一扫,便见案上笔砚摆设皆是名物,书架上更是摞着整套整套的绝版稀品。
卫昭见他目光所及,嘴角一勾,随手自架上抽出一册纸业泛黄的古书往案上一抛,说道:“皆是些没长眼的送的,也不想想我自幼卑贱,识得几个字,读得几册书。这里我一本也未翻过,刘大人若有喜欢的,随便挑选便是。”
刘乐书瞟一眼案上之书,见书页紧实,隐泛霉味,更有几处新蛀斑,显然不仅未曾翻过,也未曾好好打理。他暗叹一声,正色道:“卫大人书画皆属上乘,实有才具,又何苦非行今日之路。”
卫昭径自在椅上坐下,唇畔挂着一丝冷漠的笑,说道:“刘大人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未免太过不合时宜。”
刘乐书也知此时再说这些早已是枉然,便微微一笑,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卫大人说的是,那便聊些合时宜的。大人可知临风公主遣我来同大人说什么?”
卫昭一手支颐,懒懒眯着眼道:“说来听听。”
刘乐书顿了顿,说道:“公主要我告诉大人,皇上欲对秋夫人不利。”
“哦?”卫昭眼皮也未抬一下,似是兴味索然,“那刘大人想说的又是什么?”
刘乐书道:“我想说,皇上欲要如何,卫大人想必比旁人清楚。”
卫昭淡淡笑道:“那刘大人此番是预备空手而回了?”
刘乐书注视着他,半晌不答。
卫昭忽仰头大笑起来,展开双臂道:“刘大人看这座园子怎样?”
刘乐书紧盯着他,沉声道:“累累饿骨。”
“说得好!”卫昭击掌,神情愈见狂肆,眼一扫,斜睨着他道,“那居于累累饿骨间的,又是什么人?”
刘乐书一字一句道:“噬人之人。”
“噬人之人,可能留于人间?”卫昭又问。
刘乐书不语,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卫昭却似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吐出一口气,说道:“刘大人是聪明人,岂会三言两语便凭人驱使。今日愿替临风公主跑这趟腿,只因她之所想,正合你之所虑。”
刘乐书看他反应,心下已有了底,轻叹一声,不愿再说什么。
卫昭径自道:“我恶迹斑斑,早已不容于世,往事想要留我,那是给对手留下把柄,其间风险,不言而喻。她不介意,李烬之却未必;纵李烬之亦不介意,你们这班谋臣却又未必。杀我是功,留我是罪,该如何选,再明白不过。我若明大义,亦当知何去何从。”他蓦地一回头,面色倏然变得阴沉,盯着刘乐书冷冷笑道,“只可惜,怕要让刘大人失望,卫昭又岂是明大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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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乐书心下一凛,警觉不对,正欲跳起,未及发力,却蓦觉失了支撑,整个人连同椅子“唰”地往下陷去,紧跟着“铿”一声响,头顶空洞已被钢栅封死。四下一看已身陷一个四四方方的地洞中,洞四面铁壁,十分狭小,恰好卡着那张椅子,人只能缩手缩脚坐在上面,丝毫不能挪动。拦在洞口的钢栅每根皆有盈寸粗细,不必伸手试也知牢固无比。卫昭显然十分谨慎,刘乐书等了片刻,不见他露头,只得微微苦笑,一面心念电转,一面道:“卫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卫昭冰冷的声音仍自他先前所坐之处传来,“刘大人来劝我自取灭亡,我却殊无此意,自然只有委屈大人。”
“卫大人若有异议,我亦自无相强之意,大可慢慢商量,擒下我又能如何?”刘乐书心下微动,隐隐觉得不妙,“卫大人这么做,莫非是想与永宁一脉为敌?”
“那又如何?”卫昭语调微高,微微紧绷,带着浓浓的不屑,不必看也能想见面上那目空一切的倨傲,“你们既不给我留活路,就不该怨我手下无情。”
刘乐书心往下沉,四下打量寻着脱身之法,一面劝道:“卫大人树敌已然够多,再与我们翻脸,世上更无盟友,大人纵权势遮天,一人之力又如何对抗天下之势,这莫非便不是死路一条?何况你与殿下为敌,又要秋夫人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卫昭陡地大笑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无比滑稽的事,“她如何自处,与我何干?她究竟是不是阿萱,天知地知!不过皇上喜欢她,永宁太子娶了她,若能向着我,我自不介意多个好妹妹。可如今看来,她这永宁夫人也无甚大用,你们这等臣子亦未必买她的账,她既无能保我,我又要她何用!如何自处?刘大人未免想得太多。”
刘乐书心中一震,似有所悟,一时出起神来。卫昭等了片刻,见他不语,料已认命,正起身欲走,忽听地洞内传来声音道:“大人用心良苦,在下感佩。”
卫昭脚步一顿,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却不说话。
刘乐书轻叹一声,说道:“大人与秋夫人间事,我知之不详,原难置喙。只是近来与秋夫人相处,深知她心性虽纯,却绝非蒙昧愚鲁之辈,她既能倾心以待大人,必因大人倾心以待她,若有虚假,她断不至无知无觉。我敢独身前来,对大人明言一切,也正因深信此点。大人先前那番话一出,便可知绝非存心与我们为敌,而是另有隐衷。”
卫昭半晌不语,忽轻轻一笑,声音极松,似是抽走了一根紧绷的弦,走到地洞前,低头注视着钢栅之下的刘乐书,说道:“江桓这小子,当日并不如何惹眼,今日倒真是出息了,连身边之人亦个个不凡。早知如此,当初便该……”说至此处微微一顿,轻笑道,“当初亦并不曾仁慈,终究让他逃了出去,卷土重来。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刘乐书仰头望着他,神色沉静如水,说道:“大人当日若忍一时之气,不知今日又是如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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