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狐哲一怔,眼神一缩,似被火光烫到,却旋即又抬起眼直视着她道:“当年我没回头,后悔至今。因此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会来。”
秋往事先前一句出口,倒还觉说得太重,想他毕竟是冒险来救,颇有些内疚,此时听他又不着边际起来,顿又怒起,正欲发火,李烬之拉过她道:“先出去再说,南城不大好。”
秋往事心下一凛,回头见顾南城奄奄地伏在李烬之肩头,似已完全失了意识,忙接过米狐哲递来的水囊灌她喝了两口,见她尚知吞咽,略觉放心,不再耽搁,率先往甬道内爬去。
甬道极窄,最狭处几乎无法移动手足,只能一寸寸勉强蹭过。不知爬了多久,开头还又干又热,渐渐地略微带了阴湿之气;地势也渐渐向上。黑暗中忽摸到一根绳索,秋往事正自力竭,立刻精神一振,扯着绳索奋力向上爬去。不片刻便听有呼喊声传来,她张了张嘴,想回应一声,却是喉干舌燥,发不出半点声响。跟在最后的米狐哲高叫了一句燎语,上头传来一片惊喜的呼叫,紧跟着绳索立刻被拖动起来。几人紧拽着绳索,磕磕碰碰地一路向上,终于头顶一空,但觉清新的空气劈头盖脸地涌来,一时竟反而窒住了呼吸,堵得胸臆火辣辣痛起来,忍不住一阵呛咳。
耳边是高高低低的语声,也无心去听说些什么。上身似被人扶起,顿觉气息顺畅不少,来不及深深吸气,便觉有清水凑到唇边,立刻迫不及待地吞了几口,终于缓过劲来,睁开眼,但见黑漆漆一片,竟已是深夜,不见星月,只有半天火光映红的沉沉烟幕。
秋往事喘息片刻,蓦地回过神来,陡然坐起,转头望去,见李烬之正将顾南城平放到地上,周围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人,褚家兄弟、米覆舟、裴初都在其中,剩下一群围着米狐哲转的燎人却不认得,想必是他召集来的下属。
米覆舟等皆围过来问长问短,她无心一一作答,先急着问李烬之道:“南城怎样了?”
“有些烧,好在她身上有药,已喂下了。”李烬之简短回答,抬头望向众人,问道,“火势如何?”
褚天养答道:“咱们这儿派人拿秋将军字条去了平江边,那头也遣了人来,对面的燎兵,二殿下也派鹰联系上了。三面都通了气,只等沟渠一通,便决堤放水。眼下火还未过桑木沟前那道坎,当还能拖延数个时辰,几条主渠皆已掘通大半,明日午后,当可大功告成!”
秋往事见他虽目赤唇裂,面容憔悴,却是喜形于色,神采奕奕,知道情势已大体在握。她心急顾南城伤势,便道:“如今大局已定,我们在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了,还是先送南城回去要紧。”
米覆舟见顾南城昏睡不醒,面上抹得黑一块红一块,满心内疚,抓着秋往事直问:“她到底伤了哪儿?不会有事吧?不会留疤吧?都怪我,我……”
裴初对顾南城也是自幼疼爱,几曾见过她这等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下又急又怒,吼道:“怎怪得你,都怪他爹!连自家女儿也看不好,放她一个人跑到这火场里来,自己倒人影都不见一个!”
李烬之虽觉大火过后,燎邦情势必有变化,颇多事宜需要留下处理。可情知秋往事必定要亲自送顾南城回去,便也不多说什么,抱起顾南城道:“也好,此处人事已尽,但听天命,先送她回去。”
米覆舟二话不说,立刻抱起顾南城,脚下一蹬,已跃上了数丈外的马背。
秋往事与李烬之站起身,正欲同褚家兄弟交待两句便上路,忽听米狐哲道:“火还未灭,两位身为融洲的人,就这么走了怕是有些不妥吧?”
秋往事心下一凛,这才想起还有个米狐哲,听他语意不善,霍然回头,冷笑道:“我倒忘了,你是我带出来的,自然还得跟我回去。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领你走?”
米狐哲身边几名大汉顿时沉下脸,骂骂咧咧地踏上前。他倒似并不在意,挥挥手令众人都退下,微微笑道:“我也非无义之人,你放了我,是为帮我燎邦救火,我若不跟你回去岂不是恩将仇报。你放心,我一定会同你回凤陵,只是不是现在,要待火灭之后。”
秋往事按捺着怒火,冷冷道:“你等得了,南城等不了。”
米狐哲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道:“顾丫头受伤,着覆舟送回去也便是了,何须你两位亲去。”
秋往事狠狠瞪着他,厉声道:“你是执意作对了?米狐哲,你当你手头多了几个人我便要任你宰割?”
米狐哲轻笑一声,摇头道:“秋将军言重。只是大火未熄,灭火关键便在平江之水。宋将军是你们的人,这水放与不放,说穿了是捏在你们手里。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只是你们此时走人,未免实在让众位兄弟不安。”
秋往事见他显然是调齐人手有了底气便要强行扣人,怒火中烧,冷哼一声便欲上前。李烬之却拉住她,上前两步问道:“二殿下说众位兄弟不安,不知所指何人?”
米狐哲身后一干人立刻纷纷叫道:“我们兄弟都不安!草原上谁不知道风人狡狯?你们拍拍屁股跑了,谁知是不是偷偷赶回融洲断水!”
李烬之微微一笑,问道:“若二殿下愿为我们作保,不知诸位兄弟可能买他的面子?”
众人一怔,听他搬出米狐哲来,自然不好不答应,只得纷纷向米狐哲望去。
李烬之早料定众人不能反对,不等米狐哲开口,便望向他笑道:“二殿下先前说信得过我们,便烦请同诸位兄弟解释解释。诸位兄弟显见也是信得过二殿下的,想必不会为难。”
米狐哲见他抓着自己先前随口一句场面话大做文章,一时倒也抹不下面子自食其言。一眼瞟见褚家兄弟与裴初冷着脸站在一旁,心下一动,便笑道:“我手下弟兄自无问题,只是尚要问过裴公与褚老大。裴公与两位的过节人尽皆知,他可有二千人在火场东面,若江水不到,便要尽数付之一炬。而双头堡,这火烧的大多是他家地盘,几千口人的身家性命都在里头。我纵有心替两位作保,只怕也是担不起这个分量。”
语声刚落,便听裴初狠狠啐一口,厉声道:“我与李将军间是风人家事,轮到你个狐子来插嘴!李将军爱上哪儿上哪儿,平江以北,我裴初只打狐子!”
褚天生也冷冷道:“宁兄弟于我们有大恩,褚某信得过。”
米狐哲顿时愣住。他本道双头堡与李烬之交情有限,裴初与他更是势不两立,先前同命相连或许能暂且连手,此时情势略稳,又皆有切身利害相关,他稍加挑拨,另两家自该顺水推舟,扣下李烬之两人才是。哪知他们竟皆不知变通,仍站在李烬之一边。他碰了一鼻子灰,见到褚天生与裴初满脸鄙夷,李烬之笑得云淡风轻,秋往事更是只专注地盯着李烬之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冷冷一哼道:“两位好说话,我却没那么好糊弄。这场火可不是平白无故烧起来,未查清凶手之前,你们皆有嫌疑!我需向族人交待,不得不得罪了!”
话音未落,忽听远远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二殿下尚是俘虏之身,不知要向什么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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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狐哲听来人语气不善,心下一凛,循声望去,却是漆黑一片,混无所见。正自疑惑,却见李烬之若有所思地望着西边,料得必有异样。果然片刻之后,方闻马蹄声传来,听数目倒不甚多,约摸数十骑,可他心情却并不轻松。方才马蹄声未到,却先有人声清清楚楚地传来,显见说话之人功底深厚,非同凡响,平江两岸,想来只有凤陵杨家方有此等人物。
这队人马摸黑走夜路,也不点火把,速度却丝毫不慢。尚未看得清形貌,已听一名女子高声叫道:“秋将军,秋将军,南城可在你处?”
秋往事听出杨棹雪语中的焦急,心下一阵内疚,嗓子似被堵住,一时答不出声。人马转眼已至跟前,数十名白袍红带的杨家子弟一下马便四面散开,看似站得杂乱无章,实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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