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烬之正要起身,坐在他身边的杨守律凑过去低声道:“咱们同宋将军联络不上,你还是别把话说死,万一出了岔子,如何收场?就算这儿打赢了,双头堡那儿还有好几千人,援兵不到,咱们不宜轻动啊。”
自那日米狐兰扔下一句话,李烬之也一直心神不宁,其后几次派杨家子弟潜出燎兵包围外出打探,却始终不得宋流半点消息。他心知必有蹊跷,却仍存着几分希望,可等了四日,援兵至今踪影全无,终究不得不有所打算。闭目思忖片刻,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冲杨守律轻轻道了声“放心”,便起身缓步走到中央,向四方一躬,转向褚天生问道:“敢问褚老大以为,什么样的首领才算是好首领?”
褚天生一怔,随即大声答道:“讲道义,守公平,身先士卒,甘苦与共,这才算是好首领。”
李烬之微微一笑,又问:“若有一人,能够讲道义,守公平,身先士卒,甘苦与共,却不能保全子民,让他们沦为奴役,受人宰割,他又算不算好首领?”
“这……”褚天生愣了愣,摇头道,“不算。”
李烬之点点头,转身面向台下众人,朗声道:“双头地界,非风非燎非释卢,诸位背井离乡,想必皆有一段伤心事,来到此处,如褚二哥所言,所求无非一条活路。这个要求,说高不高,说低却又何尝低。大乱之世,强者唯存。每一分立足之地,都只能用性命去换。双头堡虽无非弹丸,得来也是不易,保住更是不易。”他抬手指向褚家兄弟,接着道,“为人首领,从不轻松,更不美妙,不是一腔血气便能走到最后。两位褚家老大想必曾承诺诸位必保你们周全,因此谨小慎微,两面讨好,宁可任人欺辱也不敢有分毫莽撞。褚二哥何等的汉子,却甘入敌营为质,被人以铁球绑缚于地连腰都直不起,只为不让大家流血!这样的首领,大家说算不算好首领?”
台下齐声高吼道:“算!算!”
李烬之又问:“既是好首领,大家信不信他们能保你们周全?”
台下继续高呼:“信!信!”
李烬之点点头,转向褚家兄弟道:“小国求生之道,在于左右逢源,这原本不错。可褚二哥忘了一点,你们尚且不是一个小国,不过是一股流民,尚未向世人明示你之不可欺辱,明示双头堡为你所有,无人可犯!今日燎兵一来,你二话不说便走,他日别人打上门来,可能挺起胸膛说一句:‘双头堡是我家园,不容侵犯!’?褚二哥心存仁义,不忍看众位兄弟流血,可兄弟们不怕流血,怕的是天下虽大,却无处容身,只能沦为丧家之犬,任人欺凌!乱世求存,唯有豁出性命去争,不流血的日子,于你我而言,未免过于奢侈。不让子民流血的首领,两位褚兄弟或许没机会做,可只要争赢了这一回,你们的儿子将来便能做这样的首领!”他又转向台下,大声问道,“诸位兄弟,褚老大、褚二哥领着你们保卫家园,纵然叫你们流血搏命,又算不算是好首领?”
台下众人振臂高呼:“算!算!”
褚天生热血沸腾,起身大吼道:“兄弟们,咱们打回老家去,抢回双头堡!”
“打回老家去!抢回双头堡!”台下齐声山呼。
褚天养也不由热泪盈眶,双唇发颤,望着台下群情汹涌的众人说不出话。
李烬之高举手臂,大声道:“风燎世代死敌,但凡双头堡能站起来对抗燎邦,风人岂有不全力相助之理?我今日便在此立誓,我风人决不让诸位兄弟独力抗燎!”
褚天养正自激动,听了这话忽地心下一动,问道:“宁兄弟,你先前句句以首领自居,如今又做此承诺,应当不只是宋将军麾下一名将领,敢问究竟是何身份?”
李烬之微微一笑,踏前一步,对着台下数千人朗声道:“在下姓江名桓,先帝亲封永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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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五十八章 内忧(下)
褚天养霎时愣住,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杨守律虽有所知晓,听他亲口说出来,也不免吃了一惊,霍地立起,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褚天生也猛地回过头,怔愣半晌,眼中蓦地涌起一片狂喜,一把拉着他手高高举起,大吼道:“兄弟们,风国太子在此,援兵必至!咱们翻身的时候到了!”
褚天养见他毫不求证便轻易信了李烬之所言,心下颇觉不妥,可待要劝阻已是不及,台下早已震天欢呼起来,“铿铿锵锵”的刀剑相击之声震得人耳际发懵,点点火把起伏挥舞,连缀成片,宛若火凤飞腾。外圈之人听不清台上言语,只听前排人吼着“风国太子”,便也皆懵懵懂懂地跟着激动狂吼起来。虽有些识见稍广之人隐约想起当今风帝并无子嗣,更无太子,可在一片热烈之下,也不由得头昏脑热,不曾深想便跟着欢呼起来。最外层的孩子们口耳相传间,俨然已成了风国太子亲领大军,不日平燎。
正自闹成一片,台上诸人忽见一串火光自营地外蜿蜒而来,却是派在营外监视敌情的一队探马。褚天养心下一个“咯噔”,忙喝令众人让开一条路。探马长驱而入,直至台下,领头之人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上台,面上难掩兴奋之色,叫道:“褚爷,二爷,燎兵遇袭,围着咱们的人都撤啦!”
褚天生眼中一亮,仰头大笑,重重一拍李烬之背脊,大声道:“宁兄弟果然把援兵带来了!”
台上众位首领尽皆举臂欢呼,台下之人不管是否听见探子所言,见台上欢腾,也皆加倍狂吼起来。褚天养心下也是阵阵雀跃,却仍不敢放松,拉过那探子问道:“来的是宋将军援兵么?有多少人?”
探子正与褚天生等痛饮马奶酒,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不知有多少,反正冲得燎兵满地蹿,乱得不成样子,怎么也有数千。”
李烬之也颇吃了一惊,心下飞快盘算,面上却自是不露声色,毫不犹豫地振臂高呼:“兄弟们,援兵已至,天灭燎邦!谁平日受过狐子欺辱,想报仇的,现在是时候了!”
众人齐声狂吼,士气喧天。褚天生等一干首领二话不说,立刻台上台下整起队来。褚天养见事已至此,也觉只能放手一搏,一面向几名探子详细询问着燎军与援兵情形,一面向褚天生建议着出兵阵势,一面又帮着安排老幼男子和壮年妇女留守营地,忙得团团直转。忽又想起一事,把李烬之拉过一边,方欲开口,猛地想起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神情古怪地盯着他。
李烬之会意,拍拍他肩膀道:“褚二哥若不嫌弃,仍叫我一声宁兄弟便是。”
褚天养也知眼下不是细究他身份的时候,便坦然一笑,说道:“宁兄弟,我瞧不妨把米狐兰那妞儿带上,燎兵一见,士气必溃。”
李烬之略一思忖,摇头道:“米狐兰不过是个小丫头,如此做法未免引人激愤,燎人彪悍,或许反被激起斗志。何况她不像她哥哥,并无凌人国土之心,不必如此对待,留在这儿找人看着便是。”
褚天养听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得作罢。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已准备停当,一千人举着火把,高唱战歌,在黑夜中浩浩荡荡出营往东行去。
走不多远,已陆续遇上零零散散的小股燎邦溃兵四散逃窜,全无阵势,看来败得颇惨。李烬之捉了两个溃兵询问,原来燎兵也是夜里突然遇袭,他们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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