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不止一次地陪着花二娘来看诊,与那老神仙早已熟稔,入得门去在桌前坐下,邢大夫抬起头来一见是她,面上便添了两丝不耐烦,粗声粗气道:&ldo;你怎地又来了,你姐姐不是已经生了吗?我说过,你的身子极好,只要不太劳累,是不会出问题的,你莫再跑到我这里耍那诈病的把戏,我真打你出去!&rdo;
&ldo;有您这么当大夫的吗,问都不问一句,张口就骂人!&rdo;花小麦回了句嘴,又瞧一眼孟郁槐,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一瞬就换了个口气,软声道,&ldo;先生,您给我瞧瞧脉象吧……&rdo;
老神仙啧了一声:&ldo;哪里不舒服,有何症状,你都不同我说清楚,叫我怎么看?&rdo;
&ldo;啊呀,您不是神医吗?是怎生情况,您一搭脉便门儿清,哪里需要我多嘴?&rdo;花小麦赔笑道,&ldo;您就给我瞧瞧,然后告诉我就行。&rdo;
邢大夫的脸色极不悦,却没再驳她的话,似万般不情愿地取了脉枕来垫在她腕下,搭上两指,半晌,点点头,从鼻子里&ldo;嗯&rdo;了一声,拿笔沾了墨就写。
&ldo;嗯&rdo;是几个意思?花小麦简直要崩溃,却又不得不笑成一朵花,小心翼翼道:&ldo;先生,到底是……&rdo;
&ldo;还能是什么,揣上了呗!&rdo;老神仙停下手里动作,白了她一眼,&ldo;其实若是严谨些,我只能说是滑脉,万万不该如此笃定。但咱们也算老相识,便不与你絮叨那些套话,你这情况,十成十是有孕,一个多月了‐‐我给开副安胎药,还是那句话,是药三分毒,若没有异常,你便不消吃它,可记住了?&rdo;
花小麦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唇角一翘笑出声来,连连点头:&ldo;我晓得了,多谢您。&rdo;
邢大夫却是面无表情,转脸去看孟郁槐,咳嗽一声道:&ldo;你媳妇是厨子,自该晓得眼下哪些东西吃得,哪些吃不得,便用不着我啰嗦。算我多句嘴,头一胎尤其辛苦,你做夫君的,该多照应些才是。头三个月最是紧要,克制些莫要胡来,否则闹出岔子,肠儿悔青也是无用。&rdo;
一个多月,算算日子,便应当是孟郁槐离家之前怀上的,那之后两人不知有过多少回,甚至前两天还……想想真有些后怕。孟某人也顾不得面子,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付了诊金,千般小心地将花小麦自医馆中领了出来。
……
两人急着跟孟老娘报信,一路上不敢耽搁,话也没说两句,便匆匆回到家。
猜测被坐实,孟老娘一改昨日的淡定之态,登时慌张起来,立马将花小麦推回房中,一叠声嘱咐她不要乱动,又兴冲冲往外跑,说是冯大娘家的两个儿媳怀着身子时都养得极好,要去讨教一番,一边走一边嘀咕:&ldo;瘦得跟鬼一样,赶明儿肚子大了,还不撑破肚皮?怎么都得长点肉才行。&rdo;
待她出了院子,孟郁槐便将房门关上了,回身在桌边坐下,将花小麦一只手捏住,低声道:&ldo;小麦,我有个事与你商量……你也听见那邢大夫说,这头三个月是马虎不得的,小饭馆儿平日里实在太忙,似你现下这般情形,决计无法应付,倒不如索性先歇业一阵。反正那店面原本就要重新装潢,索性与建园子同时进行,你觉得……如何?&rdo;
他脸上那不安的意味实在太明显,花小麦不由得抿唇一笑,点点头:&ldo;好,我听你的。&rdo;
她答应得痛快,孟某人倒有些意外:&ldo;你没意见?&rdo;
&ldo;身子是我自个儿的,孩子却是咱俩的,你既说得有理,我为何不听?&rdo;花小麦伸手碰碰他攒在一块儿的眉头,&ldo;厨房里油烟子太重了,我现在肯定不能往那里头钻,即便是三个月之后,也得当心些。如今想想,自打那小饭馆儿开了张,除去前不久去省城找你,我竟是连一日闲暇都没有,趁着这机会,我正好歇个够本。我是打定主意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你可别嫌我烦。&rdo;
&ldo;呼……&rdo;孟郁槐长出一口气,缓缓把她带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虽沉稳,但语气中那快要蹦出来的喜悦,却是藏也藏不住,&ldo;小麦,我好欢喜。&rdo;
第二百三十七话安顿
花小麦略侧了侧头,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微湿的鬓角,以及后脖颈上那一层细碎的汗珠。
这人简直就像是从滚水里刚捞出来的,浑身火气腾腾,因为离得近,似是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下沉实有力,格外使人心安。
&ldo;热死了……&rdo;花小麦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见他不肯松手,也便由他去了,嘴角一翘,笑道,&ldo;原来你高兴啊,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呢。从昨晚到现在,你总共也没说两句话,简直似个闷葫芦一般,自打成了亲,这算是咱们两个之间最大的一件事了,怎么到了你那儿,反应竟如此平淡?&rdo;
孟郁槐把脸埋在她肩膀上,闷声笑了半晌方才抬起头来:&ldo;说实话,我有点懵。昨晚不知娘的话靠不靠谱,整夜没睡好,及至今天,从邢大夫口中晓得咱俩是真有了孩子,又觉得许多事都得好生琢磨才是,却偏偏一路都迷迷糊糊……&rdo;
&ldo;嗯,我也觉得你有点犯糊涂。&rdo;花小麦很赞同地点了点头,&ldo;小饭馆儿明明买了牛车,你却还要领着我靠两条腿走到县城,太累人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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