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也是无奈之举。”晏鸿之笑了笑,再次驻足。以他的年纪,倒也不必避讳什么,仔细瞅了瞅。
只见那女大夫白衫蓝
裙,衣着十分朴素,乌黑的发间只一支桃木钗,耳垂上不过两朵银丁香,仿若贫家女子。
唯有肌肤雪白如霜,绝非终日忙于生计的女子,出卖了她的身份。
他道:“人生在世,圣贤者几人?她一个小娘子,还青春未嫁,总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说起这个,谢玄英又有话说。
“世风日下。”他道,“我闻扬州一女,出行上香,偶然失足为一男子所扶,竟断臂以证清白。”
他极不赞同:“其礼非正理,长此以往,人人趋利避害,不复真情。”
晏鸿之失笑。
“纯真学说”提倡的是自然之性,何为自然呢?
男子救人,乃是义举,非为私情,合乎人情人性,应当褒扬。
而女子守贞节烈,也非是因为与人肌肤相亲,便要断臂以保清白,应当是受到暴行不从,悍然赴死,此所谓“贞”,当是丈夫死去,被迫改嫁,宁死而不从,此所谓“烈”。
道学家一口一个“礼”,却早已不是“天理”。
但理是这个理,事却未必能这么做。
“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若无私,则无心矣。”晏鸿之指着远处的草棚,“此女碍于世俗之见,不治男子,确为私心,也是人情。”
“我并无指责之意。她一介女流,能无偿医治百姓,已殊为不易。只是……”谢玄英抿唇,没说下去。
晏鸿之莞尔。
他多少能猜到弟子的未尽之言,可时下风气如此,能有几人,尤其是女子,能够摆脱世俗之见呢?
他笑笑,不再多言:“不早了,上山吧。”
二人遂离去。
程丹若并不知道,离自己十步之遥,两个封建士大夫因自己的事,引出了一番关于贞洁的讨论,观点在当下算得上十分先进。
她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接诊病人。
为什么不看成年男人?男女大防确实是一个考虑因素,但另一点,无论是晏鸿之还是谢玄英,都是意识不到的。
假如给成年男人看诊,那么家中的女人,就会失去看病的机会。
看病是免费的,药材却要他们自己买。
而无钱治病的人家,谁没有病呢?
穷人还愁没有病生吗?
女人的病更多一些,无法保持卫生导致的妇科病,多次生育导致的子宫脱垂,丈夫乱搞传染上的花柳病,太多了。
她看过最容易治的病,是闭经。
“你女儿没有病,她吃得太少了,长不大。”程丹若对她的母亲说,“多给她吃点东西吧。”
妇人愁眉苦脸:“哪有钱唷,一个小囡囡,有口饭恰就算好命了。”
女孩的胳膊和腿瘦得和麻杆似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断。她怯生生地问:“大夫弗来塞,吾要嫁人了,能不能给吾吃副药,流点血就好了?”
程丹若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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