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提着那盏再熟悉不过的宫灯,站在廊下望着他,一双眼里盛满愁绪与雾气,与浓浓夜色融为一体。
她将那盏灯缓缓递至他的面前,神色在惊慌困惑与心灰意冷之后,终究归为平静:“陛下,臣妾是来将这盏灯还于陛下的。”
他沉沉盯着那盏烛花煽动的宫灯,心如明镜。他知道他辜负了她的心意,违背了与她的承诺,他知道自己是个十足的骗子,是个虚假到令人作呕的伪君子。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
可他更知道自己下一刻将要说什么。他在心底的渊崖之中瑟瑟战栗,妄想着拉住神思,不让那薄情如刀刃的言语再伤她一回。
“胡搅蛮缠也要有个限度。在这种时候说这些,着实扫朕的兴。”
没用的。
他看着她眼底霎那间涌上的泪意,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他看着她对自己深深鞠了一礼,眸中有诀别之意,提着那盏宫灯在长得望不见尽头的宫道上踽踽独行。
他有多想扶起她,可他的脚步就有多不屑。
他并未过多理睬,冷着脸转过身去,不再多分给她一眼。
一步一阶,再推开殿门之时,里面不再是玉榻红椅,而是又回到了新岁除夕夜,瑶台烟火时。
娜尔罕的脸色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与蹉跎之中越发憔悴,再见之时,神色与面容早已与当时红梅树下的姑娘判若两人。
唯一不变的是,她仍旧是他的身外之人,静静看着他与旁人恩山义海、琴瑟调和,眸中平淡无波。
她只会在他无意撇到她身上的那一眼中,对他报以一分虚弱的笑意。
梦境的最后时分,他再次穿着一身素服,站在国丧的灵堂中,与她天人两隔。
他的身后跪着各怀鬼胎的各路嫔妃,低声啜泣。他与她唯一的孩子,朝儿,在她的灵柩前哭到险些昏厥,被他吩咐抬回了皇子宫中。
这深宫之中的所有不幸皆源于那把龙椅上所坐之人。
都是他的错。
他深知这一点,却仍旧只能在爱别离恨长久的无限循环之中越陷越深,无力改变,只能任由他所爱所想之人离他而去。
是他亲手赠她无数空欢喜,是他亲手杀了她。
他看着一场大火将棺椁里的人逐渐吞噬,双腿却如同深陷泥泞之中,只留下他的神思在无尽呐喊嘶吼:
“不——”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的了!”
李旭昌尖利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戳得他的眉心不住跳动。平日里不觉有何差错,却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
建元帝终于在沉沉疲惫之中掀开了眼帘,入眼便是刺眼的明黄,还有李旭昌的那张厌人的脸。
“陛下当心。”李旭昌将他从床榻上缓缓扶起,“陛下的头疾可有好转些了?”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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