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诸城问到柳姨娘是否有孤身一人的时候时,众人答说,她们被柳姨娘的伤势吓得脑子都乱了,没有留心其他的人,但都很肯定肖姨娘一直是陪着柳姨娘的,在不住地安慰着她,还帮她擦拭头上不住滴落的鲜血。
听了这些,裴元歌心里已经有了底,这件事十有**是肖姨娘干的。
说不定柳姨娘之所以挑衅母亲,百般纠缠,激得母亲动手,来耍苦肉计,都是肖姨娘教唆的,让柳姨娘以为可以借苦肉计算计母亲,引起父亲的歉疚,却没想到,自己的性命才是肖姨娘谋算的筹码,这才叫狗咬狗,一嘴毛呢!
最后叫来的是肖姨娘,她的说辞跟先前也差不多,就是说自己在院子里听到喧哗声,然后过来查看,发现柳姨娘受了伤,就帮忙照看,结果最后柳姨娘死了,她也吓坏了之类的。
裴诸城问道:“那你是不是一直都陪在柳姨娘的身边呢?”
肖姨娘正要答“是”,忽然间心头闪过一念,难道说老爷察觉到异样,开始怀疑柳姨娘的死了?之前她也被看管起来,虽然不知知道老爷为何又来飞霜院,但还是听到了之前一个个丫鬟被叫出去的动静,显然是在详细询问。对,老爷必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或者说,不是老爷,而是……
肖姨娘将目光移到裴元歌微嫌稚嫩却依然清丽绝俗的脸上,正好迎上裴元歌幽黑沉静的眼眸,嘴角似乎还带着些微笑意。但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眼光一看,她就出了一身的汗,好像自己已经被这位才十三岁的小姑娘看透了一样,心头更是沉了下来。
在裴府,她最忌惮的就是章芸,而章芸却是被这位四小姐扳倒的,谁更厉害,可想而知。
所以,这整件事,她都是挑四小姐不在的时候,才撺掇柳姨娘去做,以免被四小姐撞破,察觉端倪,进而引火烧身。原本进行得很顺利,等到柳姨娘身死,老爷已经怀疑夫人时,四小姐才回来,应该不会出现问题的啊!但现在,老爷重新询问,显然是警钟,说明老爷心有怀疑。
那么,这个之前没问的问题,就很要紧了。
只是转瞬,肖姨娘的脑海中就闪过无数的念头,回答道:“回老爷和四小姐的话,因为柳姐姐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所以婢妾心中焦虑,曾经离开了窗前,到门口去看大夫来了没有。结果回来后就发现柳姐姐气息奄奄,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这肖姨娘反应好快,立刻察觉到不对,就想圆谎。
裴元歌冷笑,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可惜,她再怎么圆谎,有个破绽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就在这时,石砚进来,说石仵作到了。
根据石仵作的检验,柳姨娘的致命伤正是右额鬓角处的那个伤口,伤口极深,血肉模糊的,但是却只有一处伤。不过这也不奇怪,如果后花园那出是苦肉计的话,柳姨娘原本的伤口应该不算大,而凶手用的力道极大,制造出的伤口更大更深,覆盖了原来的伤口的话,那也的确只能看到一处伤口。
而伤口则是被硬物大力击打所致。
但具体什么能是凶器,石仵作也不能仓促断定,只说应该是有棱角的硬物。
有棱角的硬物,裴元歌环视四周,陷入了沉思。离开书房后,她本就在反复思索这件事,之前听丫鬟们的回答时,更是飞快地整理着整件事的头绪,最后发现,事情的关键,在凶器上。
若是如她所料,凶手的确是肖姨娘的话,那她只有可能在房间里,趁着指挥丫鬟们都离开的时候下毒手,随后柳姨娘身死,众人慌乱,父亲接到消息就急忙赶来,这中间并没有过去很长时间,而肖姨娘一直在飞霜院,那么,凶器一定就还在飞霜院。而且,刚才丫鬟们都说了,肖姨娘甚至连这个房间都没有离开过,那么,凶器应该就藏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这凶器到底是什么,寻找起来就有些了无头绪。
就在这时,裴元歌忽然看到柳姨娘的肩膀处似乎有着一出污渍,颜色跟周围的血迹有些不太一样,边道:“石仵作,你看姨娘肩膀处那团污渍是什么?是血迹干涸后的颜色吗?”
柳姨娘毕竟是裴诸城的姨娘,石仵作不敢冒犯,因此只检查了她头部的伤口,略略一看,周身没有其他伤口也就作罢,这时听裴元歌说起,才注意到那团污渍。用手指沾起,捻了捻,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又要了一碗清水,还未完全凝固的液体放入里面,看着晕散开来的淡淡黑色,答道:“回小姐的话,这似乎是墨渍。”
墨渍?柳姨娘的肩膀上怎么会有墨渍?
等等,有棱角的硬物,墨渍……裴元歌思绪飞速旋转:“石仵作,以你所知,这凶器有没有可能是砚台呢?如果是好的砚台也是很沉重的,而且砚台角也是有棱角的。想必是凶手在用砚台击打姨娘时,血迹流过干涸的砚台,结果沾染了墨渍,顺着血流流淌下来,最后在肩膀处停留。”
石仵作思索了下,道:“小姐所言有理,有可能就是这样。”
裴诸城在旁听到,眉宇顿时皱得更深了,如果说凶器是砚台的话,那就不会是外来的人,而很可能是府内的人,尤其是飞霜院的院最有嫌疑……。而且,刚才歌儿似乎一直很关注肖姨娘,难道说,她怀疑肖姨娘是凶手?肖姨娘跟柳姨娘一向还算交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似乎就在耳边,但是,裴诸城却难以相信,一向文文弱弱的肖姨娘,难道会为了嫁祸舒雪玉而亲手杀死交好的柳姨娘?如果是真的的话,这已经不仅仅是狠毒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裴诸城想着,看向肖姨娘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三分阴冷很厌恶,却还残存着一丝希望,或许不是她?但无论如何,要先找出凶器。既然将凶手锁定在府内的人,他也很快就想到,凶手大概没有时间处理凶器,八成还在屋子里,于是挥手道:“搜!把这个房间,以及整个飞霜院都细细地搜索,看没有沾血的砚台,或者其他沾血的带棱角的硬物。”
在护卫们搜索飞霜院时,裴元歌去招手叫来了柳姨娘的贴身丫鬟,吩咐了她几句话,随即又出了门,看到石砚在门口候着,叫他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石砚点点头,领命而去。
很快,护卫们就将飞霜院翻了个底朝天,但没有找到任何沾血的砚台,抑或其他可能是凶器的东西。
柳姨娘的贴身丫鬟也悄声道:“四小姐,奴婢去看过了,姨娘的砚台都在,一样不少。”
如果说凶器不是柳姨娘的砚台,那就应该是肖姨娘自己带的砚台了。裴元歌等待着石砚的消息。
不一会儿,石砚就跑了进来,低声地回禀了几句话。裴元歌道:“你大声些,告诉父亲。”
“是。”石砚应声道,转向裴诸城,朗声道,“回禀老爷,奴才照四小姐的吩咐,找了个丫鬟到宛月院,找到掌管肖姨娘物件的丫鬟,假托大小姐的名义,说大小姐在院子里捡到了一方砚台,不知道是谁的,听说肖姨娘喜欢舞文弄墨,收藏的有好几方砚台,所以派人来问问,看肖姨娘的砚台有没有丢失的。那丫鬟清点过后,发现少了一方青州砚。丫鬟已经舀下,正在偏房等候老爷问话。”
闻言,肖姨娘顿时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急速地思索着对策。
凶器很有可能是砚台,偏偏肖姨娘的砚台少了一方,凶手是谁,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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