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绕进去了,总是觉得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可人心就是偏的啊,一个人只有两只手,总也有抓不住的东西。
温竹一理不清这一点,就总是自缚。他哭起来蛮招人疼的,长长的眼睫濡湿着,眼尾也勾带着一丝晕开的红,他那么无助了,像只掉进陷阱的兔子哀泣着自己的遭遇。
厉行就这样冷眼旁观,等他小叔叔哭的差不多了,厉行就一点不客气地将他拽起来抱到车上去了。
他叔叔很小的一个,胳膊和小腿都是细细的,也就大腿和屁股多一点肉,叫他跟抱个小孩似的搂来搂去。
大概是觉得丢人,温竹一坐到副驾驶上就不哭了,他的手牢牢地攥着安全带,脸朝着车窗外不去看厉行。
厉行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正午的阳光有些烈的,他抬手把汽车遮阳板往下掰了掰。
谢时彦那套房子很快就要被法院查封了,温竹一就在厉行的出租屋里住了下来,连谢时彦的大猫也带过去了。傲娇的缅因看见小了一半多的房子马上就露出嫌弃来,把他喜欢的大窝也搬过去了才勉强安顿下来。
那猫跟厉行合不来,那么大的猫只跟温竹一亲近,厉行只是在他小叔叔喂食的时候凑过去看了眼就被它一爪子挠出几道血痕来,然后就被温竹一盯着去医院打了疫苗。
温竹一白天经营面包店,晚上五点不到就下班买菜给厉行做饭。
他想要尽量补偿厉行的,于是变着法地做他爱吃的菜。
温竹一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偶然发现厉行有胃病的,他房间床头柜上有一盒铝碳酸镁咀嚼片,盒子上有一只中央标红的胃,已经打开了,一板白色的药片只剩下三粒。
应该就是离职后创业的这段时间吧,他没有好好吃饭。
温竹一想到厉行才这么点年纪就得胃病了又心疼的要命,他觉得是自己太不称职,他以为厉行自己能过得很好的,他明明这么懂事。
后来温竹一做菜就往养胃菜单上靠了,早上他就熬南瓜小米粥、紫薯山药粥这些,晚上就冬瓜排骨汤、虾仁豆腐羹的统统安排起来。
厉行叫他小叔叔喂养得好了,没多久还重了两斤,日子好像又回到了还在晏城的时候,就他们两个在一块儿,他放学回家都是用跑的。
这天厉行回来早了,他小叔叔正在厨房里面忙活着,他围着浅咖色的围裙在菜板上切着什么。身上穿的那种纯棉的白色长袖和纯色的天蓝色裤子,整个人就是那种很居家的感觉。
他小叔叔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切片的动作很慢很慢。
厉行心里动了动,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温竹一,他微弯了腰把脑袋压到他小叔叔右边的肩上去了,皮肤的热度透过布料传递到下巴上那么真切,熟悉的玉竹和栀子果的味道也叫他觉着安心。
一种奇异的归属感叫他心软得一塌糊涂了,厉行觉得幸福,他想的以后好像已经慢慢实现了,继续努力经营的话总有一天会变得唾手可得。
等他叔叔满心满眼都是他了,那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谢时彦,”温竹一皱了下眉,他的腰被圈的很紧,勒得他有些不舒服了,他脱口而出,“闹什么。”
厉行顿了下,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嫉妒蔓延开来,胸腔像是被什么勒住了喘不上气。无畏的前行者没有防备的意识,血肉之躯终于在踩上荆棘的一瞬间鲜血淋漓。
他小叔叔那种很自然的、无可奈何的纵着的语气,叫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那空白的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是跟谢时彦在一块儿的,他们会亲吻拥抱,做很多过分的事。而他渴望了那么多年,他小叔叔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接连被人捷足先登。
厉行酸得心里直冒泡,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嫉妒伴着恶意几乎要失控,他怕露出糟糕的一面会吓到他叔叔,会叫他觉着抗拒和害怕。
温竹一自然也感觉到了厉行的僵硬,他猛地回过神就呀了一声,菜刀滑落把冬瓜切了个丑陋的刀口,发出突兀的、脆生生的一声。
厉行松开了他,温竹一则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养大的小少年为何忽然逾矩,他觉得怪异却也没往那处想,只是笑了下:“阿行今天这么早就回了。”
厉行没讲话,温竹一看他忽然走开了还有些莫名,他倒不会为这个烦恼,只是想着谢时彦的事。
谢时彦的电话彻底打不通了,他不知道谢时彦会判多少年,每日总是盯着财经版块提心吊胆,他很多概念都看不懂,只知道这事不小。
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谢时彦,害他走不了了,可与此同时,心里竟然还有一点自私的动容。
温竹一想着,要是谢时彦还愿意要他的话,他愿意跟他在一块儿。他年纪大了也不想再折腾,就想着安安稳稳细水长流的,也不要很多钱,只要很多的爱和陪伴就够了。
温竹一去了几次派出所也没找到谢时彦,等到宣判了,温竹一才在网上看到谢时彦的刑期,跟他当时预判的一模一样,判的七年。新闻上用的化名,温竹一还是认出了谢时彦。
他尝试了好多次才得到一次探监的机会,找谢时彦通话的语气近乎哀求才的被同意,温竹一是煲了汤过去的,他拿了好几层的保温桶。
等到去了才发现是不可以带饭进去的,温竹一就只好把保温桶留在了外面。他已经把要说的话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可真的等到看见谢时彦的那一刻他又讲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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