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罗夜暝沿着官道,展开轻功,狂奔了二十里路,才在天色擦黑前找到了许致青和闻人昊停在客栈外面的马车。
他潜入客栈,隔着窗子把每间房都看过了,才在东厢的一间上房看到这两人坐在桌前品茶。
炉火上的茶水雾气蒸腾,泛着清香,罗夜暝就是蹲在窗外都能闻到。他这才发现自己整整一天一夜的茶饭不思,滴水未进,早就饿过了头,此时似乎闻到了饭食的香气,更是饥肠辘辘,只能运着真气强自压下。
两人似乎在品鉴一幅画,却听得那闻人昊忽然笑道:「致青不必那么客气,叫我闻人兄岂不是疏远了么?致青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昊哥哥』罢。」
他名字不知是真是假,起得倒是真占便宜,平白让人叫他「好哥哥」。罗夜暝暗自唾弃闻人昊的人品太差,却听得许致青似乎有几分羞涩之意,犹豫了许久才道:「闻人兄说笑了。在下身为金陵子弟,祖上官声不显,如今在下不过多读得两年书,略谙琴艺,却是不如闻人兄见闻广阔,家世尊贵,如何能与闻人兄以兄弟相称?」
闻人昊淡淡一笑道:「你是今天听了姓罗的话,所以怀疑我的来历是不是?我的身分虽然不能说,但既然是你问,说说也无妨。我家其实是前朝皇族,后来漂泊海外,最近几年战乱平定,才回到中原。」他叹息道,「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实是不值一提。何况若是被朝廷知道,大概我们就不得不再次远离中原了。」
许致青大惊道:「原来闻人兄是皇室中人,这可大大失敬了。」
「这件事还请致青不要再在别人面前提及的好,昊哥哥的身家性命,交到你手上啦!」闻人昊哈哈大笑。
他话里对许致青的喜欢溢于言表,另有一番慨然的气度,让许致青十分心折,对他自称「昊哥哥」也没再反驳。
两人说话越来越融洽,罗夜暝已有些听不下去,但要他就这么离去又很不甘心。对闻人昊是越来越厌恶,只是前朝皇族而已,再怎么显赫也要追溯到一、两百年前了,又得意个什么劲?
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闻人昊和许致青才认识了几天就博得了许致青的好感,他和许致青书信往来两年,许致青对他赞不绝口,但见到他真容时,却是不免一声惊叫,立刻绝交了。
他心中对闻人昊只有嫉妒恼恨,虽然有些相信闻人昊是前朝皇族,但却没想过要去告到官府,让闻人昊吃个闷亏。只因他行事想来直来直往,也从未用过这般小人行径。
罗夜暝在楼下徘徊许久,终究不愿离去,当下在客栈的帐房处扯了一张纸,随手写了「十日之后,必当卷土重来。请君静候之。」包了一颗石头,便往闻人昊说话声音处砸去,身形一闪,已隐入夜幕当中。
他运起内功,耳力自然极为敏锐,听到闻人昊将那石头抄在手里,接着就听到许致青一声惊呼,道:「怎么回事?是有贼人么?」
闻人昊笑道:「不必惊慌,是只小老鼠罢了,我去把他捉来给你玩。」脚步一动,已跃出了门外。
罗夜暝自视武功极高,不怕闻人昊追来,但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不与闻人昊正面相对,掷出石头后,便逸于百丈之外,就是闻人昊用足了轻功也追寻不着了。何况闻人昊担心许致青安危,自然不可能离开太远,免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闻人昊站在客栈外,看着罗夜暝消失的方向,手里握着纸团,嘴角若有若无地带着笑意。竟然有人敢对他下战书,倒真是有趣得很。
许致青已然缓步下楼,走到他身旁,发现他凝视着手中纸团的字迹,脸色有些莫名,不由轻轻咳嗽一声:「闻人兄,那人到底是谁?」
「没什么,一介宵小罢了,倒是累得你担惊受怕。」闻人昊微笑回道,却是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纸条折起,纳入袖中。
罗夜暝离开客栈后,便打点了行装,连夜骑马飞奔,离开江南这个伤心地,回了青竹帮总舵。
他回到总舵,见到父亲罗老帮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爹,我要自废武功。」
罗帮主也才三十多岁,但因面色幽青,看不出年纪。早就习惯这个来去不定的儿子,他也不意外忽然见到罗夜暝,使劲掏了掏耳朵,才道:「儿子,我是不是年老耳背,没听错吧?你说你要做啥子?」
罗夜暝很不高兴地道:「爹,你身体健朗得很,三妹妹去年才出生呢!」罗夜暝兄弟三个,他生为长子,下面一个十五岁的弟弟和一个一岁的妹妹。
「有你这么和你老子说话的吗?你三妹妹能顺产,那都是你娘的功劳。」罗老帮主咳嗽了几声,使了个眼色,示意罗夜暝的娘也在附近。
果然他娘掀了帘子进来,狠狠瞪了罗老帮主一眼,才爱怜地摸了摸罗夜暝的脑袋,将他乌黑的发丝揉乱:「怎么了?忽然跑回来说要自废武功,不是练得好好的么?以前劝你不练,你们爷俩还不肯,个个和我倔,这回吃到苦头了?」罗夫人年轻时称得上倾国倾城,却是毁在了罗帮主手上,这十九年来罗帮主对她百般宠爱,仍然不能平息她的愠怒。
罗夜暝唤了一声「娘」,便扑到母亲怀里:「人家嫌我丑,这武功我想废掉了。」
罗帮主竖起一双绿眉,大怒道:「是谁?哪个小妞敢嫌我儿子丑?我儿子长得这么俊美,面如……那个青玉,目如……那个碧珠,还是练武奇才,二十岁没到,青竹功就练到第八层了,谁有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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