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禁制、阵势,差别其实不像字面上那么巨大,前者相对静态,草木土石、甚至是随手刻划的纹路都能达成目的,后者多用更具灵活性的人来布置。可本质上,都是利用有限的资源、巧妙的设计生成种种变化,达成牵引气机、驱动元气的目的。
一个合格的禁法学习者,必然要兼通这两门同源而异的手段,但真正可以将其灵活运用到现实中的人物,却是少之又少,便是李珣自己,由于缺乏相应的经验,在阵势这一栏上,也不敢说有什么自信。
但是眼前这个古怪的场面里,分明便蕴含着禁制、阵势双向转化的高明手笔,又怎能不引起李珣的注意。
而且,不论是李珣还是水蝶兰,都隐约发现了,这一个偏僻的角落,与东海局势说不清道不明的那层关系。
“难道这就是传说的阵眼?”
水蝶兰纯粹是信口开河,哪知李珣竟然点头:“很有可能。”
说着,他继续在虚空中比划:“阳动之机在南,而雷泽在北,雷动之时,诸机发端……”
“停!”水蝶兰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说点别人能听懂的东西。”
李珣闻言一笑,继续道:“简单点儿说,这里与罡煞浑仪的阵势关联密切,尤其是劫雷外放时,元气激荡,这里的反应尤剧烈。可是这里的禁法安排,并没有随着阵势的变动而变动,始终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从这方而来看,是罡煞浑仪阵势阵的可能性很大,甚至有可能是主阵眼所在。”
“主阵眼?”水蝶兰没有什么欢欣鼓舞的意思,倒是环目四顾,打量周边环境:“若是主阵眼,古音就只布置这么一点几看着?”
“所以只是有可能。况且这里面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纵然是阵眼,与外界元气的交换也太频繁了些,未免有失阵眼‘汲而不足、流而不漫’的本意……”
李珣说了半截,忽地停口,他很懊恼地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分了心,不管是东海上多变局势,还是单纯的罡煞浑仪阵法本身,都对他有相当大的吸引力,以至于经常忘掉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青吟、青吟、青吟……
在心里默念那贱人的名字,希望能得到一点儿启示,但是,四面八方轰传过来的,全都是东海大战的讯息。
这无穷无尽的讯息仿佛汪洋大海,而游离于整个局势之外的青吟,则是大海中不起眼的水滴,在接连失去两项感应利器之后,他又怎能捕捉到对方的踪迹?
“如果打掉这里,会怎样?”
水蝶兰的兴趣还在前面的“疑似阵眼”上停留,可这话传到李珣耳朵里,却是轰然一震。
“如果我破掉阵势,会怎样?”
语句接近,但涵义截然不同的应答返回去,水蝶兰立刻睁大了眼睛。
李珣却是越想越有意思。既然青吟绕了个大圈,跑到这里来,附近总有让她感兴趣的东西,而东海上的形势隐约显示出,钟隐、青吟、古音三者有某种苟合的可能,那么,打破形势进程,甚至扭转局面,无疑是冲击其既定计划的最佳方式。
找不到她,就让她来找我──这样的思路,似乎很不错!
正如他不甘心被人玩弄利用,青吟那边,难道就真的甘心忍辱?
水蝶兰这时才皱眉说话:“虽说我是外行,不过……你这打算应该很危险吧?”
“如果破解不力,就要承担阵势反噬,自然是很危险的,尤其是里面还有些关节我看不太清,失手的可能性很大。”
水蝶兰看着李珣异常的轻松姿态,扬起眉毛,不再说话。如此不配合,让李珣后面的措辞不免有些卡壳,只能老老实实地解释:“天下事,总是破坏容易建设难。世上有个最笨但也最有效的法子,叫做一力降十会;还有句话,叫祸水东引。两边合一起,放在禁法布置上,也有个名目,叫以阵破阵。”
也许是受玄化真人的刺激,李珣觉得自己现在真是灵思泉涌,一项非常有难度的工作,竟是转眼被他寻到解决思路。他微着从怀里取出一件物事,放在水蝶兰眼前。
寒风吹动,李珣手中的对象也随之微微摆动。
这是一颗宛如雕的青碧色羽毛,长约两寸许,摆动时,幽蓝的光华在上面流动,似乎始终向外发散着清冷的毫光。
显然,这就是那根青鸾飞升时留下的羽毛,由李珣转交给妖风,再由妖风回赠。
关于这根青羽,妖风所说的那些话,李珣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即便有些用处,也不在李珣的考虑范围内,他更看重的是青羽本身的作用。
他伸出右手拇食二指,轻捏住羽毛的中轴,自根部起,缓缓抹过。指尖有隐隐的血色流动,乍看去像是划破了手指,但青羽上却一尘不染,只是那幽蓝的光芒之中,慢慢渗入丝丝血光。
“青鸾灵羽,确实不同凡响。虽说沾染上界仙灵之气,质性有些不合,炼制起来太费工夫,但若用逆冲法,以激发精血厉魄,效果更佳。”
李珣将青羽举过头顶,照着灰沉沉的天光,仔细观察,末了满意点头。
“有先前收集的底血,还有这满东海的死灵怨气,布下血灵飞羽阵,正是事半功倍,嗯,也许只要搭个简单的架子就可以……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也不再和旁边的禁法白痴多说,李珣兴冲冲没入了丛林深处。
水蝶兰哼了一声,终究没说什么,但在此时,她后方远处,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元气对撞冲击的势头几乎要压过劫雷一头,其声威比玄化身死前那一战,绝对要强上一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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