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祺安坐在沙发上又点起一支烟,看着他披上衣服,一脚踩上地时腿蓦地一软,整个人摔在地上,又很快爬起来。
他往燃香盘里添了点程宛蝶送来的莘松子草香料——任祺安是第一个试用的人,现在看来收效甚微。
放好香料,凌子夜又伸着枝条收拾那些被任祺安砸了满地的东西,还拿起其中一盒干云葵泡了杯热水递给任祺安。
任祺安红着眼睛看他过分熟练地做这些,没伸手去接杯子,凌子夜便坐到了他旁边,抬着杯子凑到他嘴边:“已经不烫了。”
他的手被门夹出了一道红印子,略微有些抖,他很快换了只手,任祺安没喝,只是看着他。
他不像莫以微一样有在自己手底下抗衡的能力,他只是个弱不禁风的oga,连自己手下留情的索取都无力招架,他不该是陪自己度过易感期的那个人。
任祺安晃了晃神,眸光突然消散,眼底晦暗失焦,已经辨不清事物。
“任先生…?”凌子夜叫他,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摔到茶几上,杯子裂了一地碎片。
任祺安颤着手摸索旁边的柜子,可镇静剂早就在刚刚收拾东西时被凌子夜藏了起来。
“已经注射过一支了,不能——”
凌子夜话没说完就被任祺安掐住了下巴:“拿出来——”
他眼眸一片混沌,显然已经失去了大半意识,只是本能地要拿到能让自己好过一些的东西。
凌子夜抓住他手臂,挣扎间与茶几上的东西一起摔落到地上,一个香水瓶应声碎裂,而凌子夜也被任祺安一把摁到了满地的碎片上。
甜蜜的蔷薇花香倏然炸开,太过浓烈,显得有些刺鼻,掩去了凌子夜被玻璃碎片割破的后背溢出的血腥味。
那是很久之前程宛蝶送给任祺安的香水,原本是让他送给凌子夜用,但他只是自己留了下来。
凌子夜疼得眼睛都模糊,只感觉到任祺安动作凝滞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死死掐着自己的手,颤声叫他:“微微…?”
他叫他名字的时候连神情都变得温柔,甚至俯身轻轻拥紧了自己,嗅那虚假的蔷薇花香。
“——我不是。”凌子夜闭了闭眼,推开了他,撑着地费力地坐起来,也不顾满手的碎玻璃,咬咬牙又说了一遍,“我不是。”
任祺安沉默着,看凌子夜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得冷硬,低垂的眼闪出淡漠的冷光,也不再给自己眼神,只是紧抿着唇拖着脚步往外走,后背白衬衫的衣料已经渗出一团团鲜红。
也许今天他就是被自己弄死在这儿也不会离开自己半步,但只需要自己对着他叫一声别人的名字,他就会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里。任祺安想,这样最好。
反正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好过拖着别人一起受罪。
凌子夜只是一时看低了里面的残酷才会冲动闯进来,与其在造成伤害之后又去做无用的愧疚和弥补,不如用利落的方式推他走。
可就在他的手覆上门把,眼看着就要逃离这里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动作,静止片刻,哽咽着开口:“我哪儿都不去。”
他明白任祺安不想他留下来,这驱赶他的方式有用,却实在太过伤人,叫人一时心灰,都差点忘了任祺安那么爱莫以微,又怎么可能轻易把根本不像他的自己错认成他。
任祺安眼睁睁看着他缓慢地回过头,又重新走回黑暗,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能让他离开这里的话。
任祺安不喜欢怨天尤人,可是看见他脸上纵横的眼泪时,任祺安突然在想,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在黑暗中徘徊不前的是自己,该承受一切的也是自己,他可以把自己的痛苦看作是理所应当,可如果有别人要来分担,这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就好了。
可即便逃离了地狱,他身后仍是恶魔的影子,不可磨灭。
凌子夜缓步走向任祺安,跪坐在他脚边,手里抽出枝条,窸窸窣窣缠住他的腹背和手臂:“任先生别赶我走了…”
莫以微不会像凌子夜一样用枝条缠着自己——野蔷薇的藤蔓带又长又利的刺,要这么缠着倒真算得上是某种酷刑。
刚刚屋子里一片混乱的白檀信息素此刻已经被满溢的花香掩盖,短暂呈现出了平和的假象,可这味道平复任祺安的同时又令他有些恍惚,他花了些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所有的躁郁不安不是消散了,而是被聚了起来,蠢蠢欲动着要全部发泄在面前的凌子夜身上。
他不敢看凌子夜,只是紧咬着牙关浑身发抖,甚至伸出了一截爪子嵌进手心让自己清醒一些,却很快被凌子夜抓着手掰开:“不要…”
任祺安红着眼,意识又开始混乱,在组织时接受改造的记忆一下子冲上大脑,那种疼痛很难用语言形容,金属注入身体里是仍是液态,注入完成之后还要将整个人放进冷冻箱里让其慢慢凝固,从此以后这副血肉之躯就不得不与那异物共存,行走坐卧都能清楚感知到那一种冰冷又坚硬的、挥之不去的痛。
不过,这也已经是他的幸运了。比之身处烈火地狱的戚星灼,比之地下室那位,甚至比之被从高楼扔下去的苍绫华、宁愿醉生梦死也不愿意醒着的梅比斯、被毒素侵蚀全身的程宛蝶,他都已经足够幸运了。
更不要提那些早就已经不堪折磨,永远沉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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