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室内落针可闻。
怀疑的苗头一旦冒出,就会见风生长。君瑶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尸体,许久难以平静下来。
如果这具尸体不是唐延,那真正的唐延在何处?这具尸体又是谁?从一开始就失踪的唐延随从重九,是否与此案有关?
两人暂且压下滔天疑虑,离开停尸房。在那污臭的地方呆久了,身上好像也染了臭味。刑部的胥吏不敢怠慢,打了浸过黄莲的水来为明长昱净手。
稍稍清理之后,又重新焚了香囊,喝下辟邪汤药,免得吸入污浊气体生病。
明长昱说:“唐仕雍或许就这两日入京。”
身为父母,唐仕雍或许最熟悉自己的儿子,若他能辨认出尸体是否是唐延最好。
“除此之外,侯爷可还有其他办法查出这具尸体的身份?”君瑶担心事情有变。
明长昱颔首,“有。京城之中的人,都会在户部登记造册。这人已死了四五天了,说不定会有人寻他,寻不到就可能报官。如果循着这线索去查,或许会有发现。”
事不宜迟,需尽快去办。
“另外,还需查一查五日前,这人去了谁哪里,与哪些人相处过。”君瑶沉吟着说道。
明长昱已回京两日,这些细节,自然早就查过。只不过事关皇室,查办起来就会掣肘,若非圣上亲自下令,否则朝廷官员没有任何人都不好查办皇家的人。
无论谁出头,都会不讨好。事已至此,难道就不查了吗?自然是要查的,只是由谁去向皇帝开口?
思索间,两人准备离开刑部,却见一人风风火火地从衙门外走进来。见到明长昱,来人立即行礼:“下官吴岱,拜见侯爷。”
明长昱看着他,唇角噙笑,“吴侍郎,你来得正好。方才我又去了停尸房,发现尸体有些异常。”
吴岱脸色骇然,抬脚就要往停尸房冲,还未行动就被明长昱拦住。
“侯爷,下官这就去查看尸体,您为何阻拦?”吴岱有些不悦。
不怪吴岱对大理寺存着偏见。这几年,大案小案大多是刑部查办的,大理寺也就捡点边角料的案子来查,久而久之,他也免不了认为大理寺的人尸位素餐,庸懦无能。而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不过是仗着祖宗基业,家族功勋,才在朝中得此高位而已。提刀上阵或可,刑狱破案,只怕是虚无缥缈的事。
“尸体并无变化,只是我命人重新查看了尸体,”明长昱面不改色,“我怀疑仵作验尸时,忽略了一些细节,与其去看尸体,不如询问仵作。”
吴岱虽说怀疑,却不好违背,只好叫来仵作。
仵作不好当,因为地位低贱,更没人愿意选择这一行当。刑部的仵作宋伯,经验也算是老道,见识过不少尸体,为人还算正派,虽上了年纪,可目光有神。进入正堂后,他下跪行礼:“草民拜见侯爷,拜见吴侍郎。”
吴岱捧着茶,看了眼明长昱。
明长昱叫人免了礼,直截了当地说:“听说你验尸多年,少有出错。”
仵作宋伯微微一颤,“草民不敢妄言,可草民验尸,一靠祖传技艺,二靠经验,三靠正义良心,不敢轻易出错。”
这仵作倒是担得起刑狱之责,让君瑶有些钦佩。
明长昱将验尸单递给宋伯,“这验尸单是你所写,指明致命伤在唐延后脑,可否?”
“是,”宋伯点点头。
“后脑的伤势严重,当真就能致命吗?”明长昱紧接着问。
宋伯一惊,急忙解释:“唐公子后脑的伤极深,足以致命。”
“即便如此,就能认定他是因后脑的伤而死吗?”明长昱咄咄相问。
以常理判断,脑袋上有这么重的伤,是可以致命的。但宋伯的验尸单写得不够详尽明确,只说明那伤口致命,却未说明那伤是造成唐延死亡的原因。明长昱抓住这点,将宋伯问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之后,宋伯才迟缓地说道:“草民不敢疏漏,查看过整具尸体,未见其他重伤,也没查出有中毒迹象。”
“所以,你就因此私心以为,唐延死于脑后的重击之伤?”明长昱蹙眉,“本侯虽不谙验尸之道,却也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尸体,看过无数伤口,也知道死后伤与生前伤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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