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我先摸摸你朋友的鼻子和耳朵,我就不脱衣裳。”埃斯特莱拉回答说,这一次非常严肃。“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摸摸他鼻子和耳朵的欲望弄得我心里这么痒痒。”
堂利戈贝托这一次非但没有恼火,反而感到高兴。
那是他和卢克莱西娅结婚后不久第一次去欧洲旅行时在马德里一家剧场看到的演出;那是《人生是梦》一次非常陈旧的演出,以至于整个表演过程中可以听到从黑暗的观众席上传来放肆的笑声。扮演波兰王子塞希斯蒙多的那个消瘦的演员非常之糟糕,他的口气极为狂妄,因为这个角色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以至于观众——“对了,应该说这一场观众,”堂利戈贝托更精确地想到——觉得应该宽容地对待那个残暴和迷信的父亲、国王巴西里奥,尽管他把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如同对待猛兽一样监禁在那个孤独的城堡里,就因为他担心儿子如果登上王位他用天体和数学预测出来的灾难就会到来。整个演出都很可怜、可怕和愚蠢。尽管如此,堂利戈贝托非常清晰地记得:年轻的姑娘萝莎乌拉女扮男装出现在第一场和随后佩带长剑准备参加战斗时,这个美丽的形象就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对,现在他可以肯定从那时起心中就多次有过这样的诱惑:什么时候着一看卢克莱西娅在Zuo爱的时候用皮靴、插着羽毛的帽子和盔甲打扮起来。人生是梦啊!尽管那次演出可怕之极,导演应该受到谴责,演员糟糕透顶,可不仅是那个年轻的女演员永远活在他的记忆中并且多次燃烧起他的感情。此外,这部作品有某种东西让他感到好奇,因为——他的记忆是确凿无疑的——看过演出后不久,好奇心推动他阅读了这部作品。笔记上有几条备注就是那次阅读后留下的。堂利戈贝托以在书房的地毯上翻拉着一本本笔记。这一本不是,这一本也不是。应该是这一本。这是那一年记下来的。
“我已经脱光了,老爷。”混血姑娘埃斯特莱拉说道。“快点让我摸摸你的耳朵和鼻子。
别老让人家求你啦!这不是让人受罪麻!不要总是想着惩罚别人。你没看见我已经急得要死了吗?亲爱的,让我高兴高兴,我也会让你快乐的。“
她长得很丰满,体型不错,虽然腹部有点软,Ru房硕大,尚且坚挺,跨部有些刚刚露头的赘肉。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梦莎乌拉——卢克莱西娅不是个男子,而是个身材苗条的美人,后者此时也脱光了衣服已经躺倒在床上。这个混血姑娘眼睛只盯着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耳朵和鼻子;此时——堂利戈贝托已经坐到床沿上给姑娘的操作提供方便——她正在急切地。狂热地抚摸他的耳朵和鼻子。她那热情的手指首先揉搓、挤压。拧掐他的耳朵,随后是鼻子,几乎达到了拼命的程度。他合上了眼睛,感到焦虑不安,因为他猜到这些在摸鼻子的手指很快会引起他的过敏症发作,不打69个——淫荡的数字——喷嚏不会罢休。那一次经过卡尔德隆·德·拉·巴尔卡的启发——在墨西哥的冒险,最后还是结束于一场荒唐的鼻子反常表现之中。
对,就是这个——堂利戈贝托把笔记凑到灯下去看:是一页引言和注释,边读书边写下来的,题目是:《人生是梦》(1638)。
前两句引言摘自塞希斯蒙多的长篇独白,让他感觉到像两声响亮的鞭打声:“反对我的爱好,这一点也不公平。”另一句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半人半兽组成的东西。”那一次摘录下来的这两句引言之间有一种内在的因果联系吗?可能是有的。那次旅行之后,当他阅读那部作品时,还不是一个衰老、疲惫、孤独和沮丧的人,还不是像现在这样绝望地在幻想中寻找庇护,免得变成疯子或者在疯狂中自杀;而是一个50岁幸福的男子汉,还仍然充满了活力,正在第二个刚刚娶过来的妻子的怀抱中发现幸福依然存在,发现有可能与爱人一道建设一座特殊的堡垒,去抵抗愚昧、丑恶、庸俗和其余时光中的常规。为什么他在阅读一部那个时候对自己个人处境没有任何影射的作品时会感到有必要做那些笔记呢?或者莫非有了某种影射?
“我要是跟上一个长着这样耳朵和鼻子的男人,会高兴得乐昏了头,我可以给他当牛做马。”混血姑娘高声叫道,一面呼了一口气。“我可以满足他全部的怪念头。为了他,我可以用舌头扫地。”
她跪坐在脚后跟上,脸色绯红,布满了汗水,好像曾经俯身在沸腾的热汤上蒸过一样。
她浑身仿佛都在抖动。她边说话边用舌头贪婪地舔那湿润的嘴唇,刚才就是这红红的嘴唇没完没了地亲吻和舔食堂利戈贝托的听觉和嗅觉器官。他利用她呼吸的机会也喘一口气,还连忙掏出手帕擦擦耳朵。接着,又非常响亮地擤擤鼻子。
“这个男人是我的,只是今天晚上借给你用用。”萝莎乌拉——卢克莱西哑口气坚定地说道。
“可你是这些宝贝的主人吗?”埃斯特莱拉问道,一点也不在乎这场对话。她双手捧住堂利戈贝托已经露出惊慌神色的面孔,厚厚的嘴唇重新前进,坚定不移地扑向猎物。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男人,我是女人。”萝莎乌拉——卢克莱西观气愤地抗议道。
“至少你总得看我一眼吧!”
可那混血姑娘只是微微耸耸肩膀,不屑一看,继续热情地工作。堂利戈贝托的左耳已经在她那热乎乎的大嘴中了,他实在忍受不住了,便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起来。说心里话,他非常紧张。他有个预感:说不定什么时候埃斯特莱拉有可能从爱转到恨,会猛然一口把他的耳朵咬下来。“一旦没了耳朵,卢克莱西姐肯定不会爱我了,”他伤心地想到。他深深地叹息一声,忧郁而阴森,如同塞希斯蒙多王子,被关在秘密的塔楼里,长着大胡子,戴着镣铐,一面仰首问天,忿忿地疾呼:我到底犯了什么罪生下来就与你们作对?一面不停地叹息。
堂利戈贝托心里想:“这个问题很愚蠢。”他一向瞧不起南美人这种自我怜悯式的体育运动,从这个角度上说,卡尔德隆·德·拉·巴尔卡(还是个耶稣会教士)笔下的这个哭哭啼啼地出现在观众前、啜泣地说着“哎呀,我好可怜!哎呀,我真不幸!”的王子,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也没有必要像他那副模样。那为什么在他的梦中那些幽灵会营造出那样的故事、会使用萝莎乌拉和埃斯特莱拉的名字、还按照《人生是梦》中的那个人物的样子女扮男装呢?
大概是因为自从卢克莱西娅出走以后,他的生活已经变成纯粹的梦了。难道他在办公室里与别人讨论账目、单据、再保险、预测、投资所度过的消沉、阴郁的时光也算是生活?生活的唯一角落,他交给了夜晚,是他在打瞌睡和意识中梦境之门被打开的时候,大概就像发生在塞希斯蒙多身上那样,躲在荒凉的石培中和僻静的森林里。他也发现:真正的生活、丰富的生活、随心所欲的精彩生活,是依赖谎言的生活,是他的思想和欲望秘密策划的生活——清醒地或者睡眠中——为的是把他从牢笼中拯救出来,逃避那隐居地令人窒息的单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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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意料之外的梦不是无偿的:在这两个悲惨的爱做梦的人之间,有一种血缘关系,一种近似性。
堂利戈贝托想起一个用指小词编出的笑话,虽然绝对荒唐,可是曾经让他和卢克莱西娅像一对小孩子一样地笑个没完。笑话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小象来到一个小小的小湖畔喝水。一条小小的小鳄鱼咬住了小小的小象并且一下子拉断了小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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