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锦?
他狐疑地迈出房门,绕过回廊,终于真切地看到一个背影。
冷月清辉下,少锦身披白衫,于花间石桌上自斟自饮,形单影只。一头长发轻散于背后,如丝如瀑,在盈盈晚风中蔓延出一种无助的柔软。少凰静静地站在回廊上,看着眼前那个心事重重的背影,心下顿时涌上一番莫名的滋味,还未来得及细想,这时一阵风起,少锦青丝飞扬,翩然如蝶,身上的轻衫滑下肩头,软软落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看着那瘦小的身影仍旧沉醉于借酒消愁,他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晚间风寒,小心着凉。”
少锦一惊,随即感觉到背上传来的许许温暖,只见少凰正为她披上长衫。她抬头,仰着白玉般的脸庞长长久久地看着他,最后轻道:
“谢谢。”
那是一个盛满轻愁的眼神,那是一句略带苦涩的道谢。面前这个没了往日风采的少锦让他不由一愣,脱口而出:“你在难过?”
说完他又是一愣,刚才说话的人是谁?他何时开始关心起这女人来?
这厢少锦闻言心下甚是欢喜,双眼蓦地燃起两簇火光,瞬间又暗淡下去,她凄然一笑:“白天在路上碰到了舅父,他认出了我,竟威胁我要银子。”
她的舅父……少凰知道这个人,当年父亲便是从此人手里买来的抚养权。
见他皱眉不语,她自嘲一般笑道:“放心,我已经拒绝了他,绝不会让他纠缠金家的。只是觉得很悲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竟必须亲手拒之门外……我这一生,貌似永远都没有什么归宿,也许,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命运不由人吧。”
她轻轻低低地笑着,仰头干完杯中的烈酒。
少凰仍是皱眉不语,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爱看到少锦这副伤心的模样,因为他的心会因着她凄楚的眼神无端一阵抽疼,这异样的感觉让他不舒服,也让他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已不是第一次知道她将亲人逼走了。多年前的金家大门外,他记忆犹新,一个女娃娃一手端起一碗鲜血递给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冷冷说道:“你养育我三年的恩情,金老爷子买下我的那一刻已代我还尽,若你还死皮赖脸提我们之间的狗屁血脉——这碗血,你拿走,从此你我再无半点血亲可言!”
那是一个十岁女娃不该有的狠辣眼神,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目瞪口呆,而女娃的另一只手正鲜血淋漓垂于身侧……
又是一阵风起,青丝舞动,迷离人眼。
他从过往中回神,默默看着她笑,看着她仰头把酒灌入喉咙,看着她递来一杯酒邀他饮尽。他没有迟疑,接过酒杯缓缓饮下,那一刻,他看到她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精亮……
事后少凰忍不住质问自己,那抹该死的精亮,他当时怎么就没怀疑一下!
他何止当时没有怀疑,第二天他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也没有怀疑,甚至在听到金家盛都别院门外一片锣鼓震天时还是没有怀疑。相反的,他一觉醒来后觉得心下一片明朗,因为他在梦了一夜的少锦之后突然明白到少锦之于他的一个意义。
“来人。”
听闻传唤,在门外守候多时的婢女应门进来。
“伺候洗漱,给我准备一碗醒酒的姜汤。”
话音刚落,几个婢女鱼贯而入,手中端着洗漱用具,最后一名婢女手里赫然竟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少凰不动声色问道:“谁给准备的?”
领头的婢女轻一垂首:“回二少爷,是少夫人让奴婢准备的。”
少锦?她何时变得如此体贴?唇角不自觉扬起微笑,淡淡问:“夫人呢?”
“夫人一大早便进宫去了。”
婢女回话之时,手中的姜汤被金家门外的响彻晴空的锣鼓声震起一圈圈水纹,少凰瞪着那水纹皱起了眉头,眼皮冷不丁跳了几跳。恰逢一名家丁慌慌忙忙奔来,站在门外激动说道:“二少爷,盛都的老百姓给您送牌匾来了!”
何故送匾?
当少凰一袭素袍迈出盛都金家别院的门槛,原本只围在四周的百姓纷纷像潮水一般涌到门前,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群激动的少女手执蒲团扇扭着腰肢在正中间跳起喜庆的舞蹈,震天的锣鼓唢呐挤在人群里呜里哇啦一同欢奏,少凰正看得眼花缭乱莫名其妙,突然人群中一声令下,少女停止了舞步,乐队放下了家伙,全体百姓齐声高呼——
“盛都子民代天下百姓谢过少凰公子!祝少凰公子福禄一生!”
字字在耳,声声震天。随即两个大汉一脸横肉神情庄重地抬上盖着红布的牌匾,一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者颤巍巍地挪了老半天才来到到匾前,然后又是磨蹭了老半天才抖着手将那块红布掀起,只见匾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高风亮节!
少凰瞪着那几个字,心里琢磨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稀奇事,还未来得及反应,远远又传来了皇家特有的鸣锣。热闹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大道,只见几名护旨使者在前面鸣锣开道,一名传旨官骑着高头大马慢慢悠悠向这边踏来。
“圣旨到!金少凰接旨——”传旨官下马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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