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从来没有补助不说,无数个周日甚至节假日加班,也从没有过一分加班工资。
让若霞接待客人,若霞才走出办公室,杨总“一切从俭,切勿浪费”的短信就跟着来了。搞得若霞点个菜都像是身处坏了交通信号灯的十字路口,退不成进不是的。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地翻滚出杨总频繁请朋友大吃大喝,在卡拉ok厅里醉生梦死的侈靡场面,若霞心里能没有想法吗?
一次杨总让若霞接待,财务王总监做陪,若霞找准时机把杨总“一切从俭,切勿浪费”的短信拿给王总监看,并哀求:“王总监,求你了,今天的菜你来点,我怕我弄不好,丢了公司的面子不说,还让客人吃得不愉快。”
王总监看着短信,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声说:“理她干什么?这种人,从来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要怎么节俭,让她自己来嘛。菜我来点,你不用管了。”
果然,王总监说到做到,体体面面地点了一桌子菜。若霞心里反倒不体面了,她忧心忡忡地想,原来,员工对杨总毕恭毕敬惟命是从不过是表面现象,在心里对她的评价也不过如此,唉,这样的公司前景会好吗?
第一次面谈时,杨总亲口对若霞说过:“试用期一过,工资就上调到俩仟”的话就如同一个屁,放完即完。即便这样,拖欠员工工资的情况还时有发生。若霞辞职不久,同事打电话告诉若霞,有个被拖欠了工资的辞职员工把杨总告到了劳动就业局,大获全胜。
大快人心呐!
都这样抠门算计了,她还有脸时不时跟若霞发表她的高论,什么“给人第一碗饭是恩,第二碗饭是情,第三碗饭就是仇了。一个懂管理的公司老总,一定得让员工记着他的恩和一些情,而不是把员工培养成仇人。”
刚开始听,若霞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却也别扭得慌,不置可否。听多了,一样保持沉默的若霞禁不住愤愤地想,我每天加班加点,累得半死,顾不上孩子,你明明看在眼里,却只往我碗里添一勺饭,扣下了其他的饭,菜就别说了,就连个咸菜你都不给,你一通操作如狼似虎,却还要让我们感恩戴德你刀下留人,岂有此理!你这种老板,连我的仇人都不配当,你不过是我不小心踩到的一坨狗粪罢了!
杨总是公司的二把手。公司董事长姜建军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十年前,也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姜建军在某中专学校当教务处主任,奉命去春都师范学院招聘应届毕业生。
外语系毕业生杨心云前来应聘,姜总一眼看上朝气蓬勃面容娇好口齿伶的杨心云。杨心云如愿以偿成为该校的一名英语老师,从那时起,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两年后,杨心云跟随姜建军下海,两人开了个当时最时兴的录像厅。因为姜建军在广州有关系,他们录像厅的录像带不仅花样多更新快,且最潮。录像厅生意很快火爆得一塌糊涂,姜建军很快便顺利捞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姜建军很有经营头脑,赶在录像厅行业快走下坡路时,审时度势干脆利落将其转让,又大赚了一笔。钵满盆盈的姜建军带着杨心云很快在市中心开了家刚刚兴起风潮的夜总会,夜总会规模很大装修高档服务周全,一下子把春都的有钱人都吸引来了,夜夜在这里纸醉金迷一掷千金,姜总真正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开夜总会两年多时,杨心云的表叔当上了省电信公司总经理。姜建军牢牢抓住这个机会,高价转让了夜总会,和杨心云一起成立了天雷通信器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雷公司),姜建军是老总,杨心云是副总。
天雷公司在春都市最繁华地段的高端写字楼买了五六百平米的八层楼作为大本营,轻松拿下国内两三家通信器材的省级代理权,成为省电信公司最大的供货商。
天雷公司刚成立的那五年,是公司最鼎盛辉煌的时期。有老员工这样描述“那钱呐,根本数不过来,出纳和会计直接拿双肩包去背,回来再加班加点地数。”
一般来说,巅峰往往就是下坡的,天雷公司也没逃出这个规律。五年后,杨心云的表叔卸任。新上任的领导自有他的人际圈关系网,根本不搭理天雷公司。天雷公司没了财神爷的庇护,业务量锐减,业绩迅速下滑,快到入不敷出的地步。
姜建军被迫转行,曾涉足旅游行业it行业这类热门产业,但都亏多赚少,赔了不少钱。若不是有先前不薄的家底托着,天雷公司早就破产倒闭了。
就在公司举步维艰的时候,一次姜建军和在政府工作的朋友聊天,朋友向他透露,政府会在近几年加大城市绿化建设,提高对经济作物以及中药材规范化种植行业的扶持力度。姜建军当机立断,快速成立了天林种业公司,由杨心云但任总经理。
尔后,他们通过各种关系渠道,花重金从国外购进各类绿化树种子,并在气候条件相当,距离春都二百公里左右的三个农村,租地搞了三个四五亩大的基地。修水利建温棚建简易的职工宿舍,公开向社会招兵买马,干起了他们认为会狠赚一笔的事业。
公司初建时的情况若霞不知,就若霞到公司一年多来,移苗时间被拖后、育种失败、种植环境不达标导致树苗大批死亡等等事故时有发生。
一旦出事,杨总即把脸绷成花岗岩,声色俱历地斥责基地上的员工:“为了能成功育出这批苗,我们投入了将近十万元,现在却错过了炼苗的最佳时机,这批苗不知又要死多少,公司又得白白亏多少钱,你们当主管的算过这笔账吗?”
“你们知道这批种子是花了六万多块钱才买到的吗,就这样被你们白白糟蹋了。”
“没有按时出芽,就说明是育苗技术出问题了,你们作为专业人员不想着怎么去解决,就知道跟我汇报,跟我汇报能解决发芽问题吗?”
……
听多了,若霞就想,你一个堂堂老总都不懂专业,你怎么指挥别人,事情又怎可能办得好?
姜建军从来不来天林公司,他坐阵天雷公司苦撑苦熬,找央企国企谈合作,找项目,找资金,忙得见不到人影。
来公司一年多,若霞总共见过姜总三次。前两次都是在上下班时在电梯里碰到。第三次是公司接待同行大佬,杨总叫若霞跟着去,任务是给大佬们敬酒并献上敬酒歌,若霞当然不负重望,酒敬得豪爽歌唱得板扎,大佬们个个喜笑颜开。从没跟若霞说过一句话的姜总也眉开眼笑地和若霞说了好一会儿话。结果第二天一上班,杨总就来叫若霞陪她去医院,到了医院,若霞才知道杨总要做孕检。
若霞历来很反感杨总对她员工不是员工,朋友不算朋友的作派,所以每次被杨总抓去干与工作无关的她的私事时,若霞表面接受,心里却有种被当成了保姆的烦躁和窝火。
申明一下,若霞绝对没有职业歧视,退一万步说,如果若霞的工作就是做杨总的保姆,那她也一定会把保姆工作做到极致,且绝不会有半年怨言。
现在的问题是,若霞丢下手头的工作陪杨总一天,她的工作却照样得准时准点交差,若霞没有分身术,也没有三头六臂,除了回到家点灯熬油加班加点,还能怎样?说难听点,这难道不是杨总在变向剥削她吗?杨总可不会这么想,不信就听听她那些抬不上桌面的奇谈怪论和指导思想。
她诡谲地对若霞说:“我从来不买化妆品,但我用的化妆品都是品牌,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吗?”
若霞惊得嘴都张圆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杨总沾沾自喜地仰仰头说:“每当我的化妆品快用完时,我就打扮入时地去各大商场逛品牌化妆品店,历来看人下菜碟的销售人员就会热情殷切地给我推销各种最新款产品,我洗耳恭听绝对配合,最后以先试用作借口,向她们索要尽可能多的试用装。一天逛下来,到手的试用装就够我用几个月了。如法炮制依次类推,我是不是再也无需买化妆品?”
杨总越说越得意,越说越享受,继续说:“还有我一般不买衣服,平时我就关注着我心仪的服装品牌有没有做活动,比如说换季打折了店庆优惠酬宾了节假日大促销了。一旦有,我就去使劲淘一批,买得多,还可以借着活动的名义让店家再给我打折,这样,我穿的品牌服装都要比店里的实际售价便宜不少。”
她还说:“如果哪天我看到一件太喜欢的衣服,喜欢得我实在放弃不了,我就使劲找这件衣服的不足之处和瑕疵,以此跟店家讨价还价,最大限度让店家打折,最后的结果是店家都会做出一些让步,绝不会原价出售给我。”
……
陪杨总去医院若霞已经习以为常,但检查早孕却让若霞有点吃惊,毕竟她们是上下级关系,这种绝对私密的事,她应该叫她的亲人,或者至少是好朋友一同来才合适呀。但若霞又想,一个单身女人摊上这种事,确实不好麻烦别人,那就只有叫自己的女下属了。可杨总的女下属那么多,有好几个在公司呆的时间都比自己长,对杨总历来毕恭毕敬,杨总干嘛非得拉着自己来呢?
若霞怎么也想不明白,心里又火急火燎的,公司里还有一大堆工作在等着她…啥也想不通,啥也干不了,若霞只有紧紧盯着前方显示屏上的名字,生怕一不留神,杨总错过了叫号,她耽误得起,自己可耽误不起啊!
坐在身旁的杨总跟没事人样,一直在低头拔弄手机。突然,她捅捅若霞的手臂,口气有点夸张地说:“昨晚姜总拿给我的这个手机不好用,什么玩意儿,我今晚得找他重新换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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