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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2页)

果然被她说中了,这三天确实够忙的。我本以为桑菲尔德的所有房子都纤尘不染,收拾得很好。但看来我错了,他们雇了三个女人来帮忙。擦呀,刷呀,冲洗漆具呀,敲打地毯呀,把画拿下又挂上呀,擦拭镜子和枝形挂灯呀,在卧室生火呀,把床单和羽绒褥垫晾在炉边呀,这种情景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我都没有见过。在一片忙乱之中,阿黛勒发了疯。准备接客,盼着他们到来,似乎使她欣喜若狂。她会让索菲娅把她称之为外衣的所有“toiettes”都查看一下,把那些“passess”都翻新,把新的晾一晾放好。她自己呢,什么也不干,只不过在前房跳来奔去,在床架上窜上窜下,躺到床垫上和叠起的枕垫、枕头上,面对着熊熊炉火在烟窗里哗剥作响。她的功课已全给免掉,因为费尔法克斯太太拉我做了帮手。我整天呆在贮藏室,给她和厨师帮忙(或者说增添麻烦),学做牛奶蛋糊、乳酪饼和法国糕点,捆扎野味,装饰甜点心。

这批客人预计星期四下午到达,赶上六点钟吃晚饭。在等待期间我没有工夫去胡思乱想了。我想我跟其他人一样卖力、一样高兴——阿黛勒除外。不过我时时会感到扫兴,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些疑惑、凶兆和不祥的猜测。那就是当我偶尔看到三楼楼梯的门慢悠悠地打开(近来常常锁着),格雷斯·普尔戴着整洁的帽子,系着围裙,揣着手帕,从那里经过时。我瞧着她溜过走廊,穿着布拖鞋,脚步声减低到很轻很轻。我看见她往闹哄哄乱糟糟的卧房里瞧了一瞧,只不过说一两句话,也许是给打杂女工们交代恰当的清扫方法:如何擦炉栅,如何清理大理石壁炉架,要不如何从糊了墙纸的墙上把缎子取下。说完便又往前走了。她一天下楼到厨房里走一次,来吃饭,在炉边有节制地吸一烟斗烟,随后就返回,带上一罐黑啤酒,在楼上阴暗的巢穴里独自消遣。一天二十四小时中,她只有一小时同楼下别的佣人呆在一起,其余时间是在三层楼上某个橡木卧室低矮的天花板下度过的。她坐在那里做着针线活——也许还兀自凄楚地大笑起来——像监狱里的犯人一样无人作伴。

最奇怪的是,除了我,房子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习惯,或者似乎为此感到诧异。没有人谈论过她的地位或工作,没有人可怜她的孤独冷清。说真的我一次偶尔听到了莉娅和一个打杂女工之间关于格雷斯的一段对话,莉娅先是说了什么话,我没听清楚,而打杂女工回答道:

“估计她的薪金很高。”

“是呀,”莉娅说,“但愿我的薪金也这么高。并不是说我的值得抱怨——在桑菲尔德谈不上吝啬,不过我拿的薪金才是普尔太太的五分之一。她还在存钱呢,一季度要去一次米尔科特的银行。我一点不怀疑她要是想走的话,积下的钱能够她自立了。不过我想她在这儿已经呆惯了,更何况她还不到四十岁,身强力壮,干什么都还行,放弃差事是太早些了。”

“我猜想她是个干活的好手,”打杂女工说。

“呵,——她明白自己该干什么——没有人比得过她”莉娅意味深长地回答说,“不是谁都干得了她活的,就是给了同她一样多的钱也干不了。”

“的确干不了!”对方回答。“不知道老爷——”

打杂女工还想往下说,但这时莉娅回过头来,看到了我,便立即用肘子顶了顶她伙伴。

“她知道了吗?”我听见那女人悄悄说。

莉娅摇了摇头,于是谈话嘎然而止。我从这里所能猜测到的就是这么回事:在桑菲尔德有一个秘密,而我被故意排除在这个秘密之外了。

星期四到了,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在前一个晚上完成。地毯铺开了,床幅挂上了彩条,白得眩目的床罩铺好了,梳妆台已经安排停当,家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花瓶里插满了鲜花。卧室和客厅都已尽人工所能,拾掇得焕然一新;大厅也已经擦洗过,巨大的木雕钟,楼梯的台阶和栏杆都已擦得像玻璃一般闪闪发光。在餐室里,餐具柜里的盘子光亮夺目;在客厅和起居室内,一瓶瓶异国鲜花,在四周灿然开放。

到了下午,费尔法克斯太太穿上了她最好的黑缎袍子,戴了手套和金表,因为要由她来接待客人——把女士们领到各自的房间里去等等。阿黛勒也要打扮一番,尽管至少在那天,我想不大会有机会让她见客。但为了使她高兴,我让索菲娅给她穿上了一件宽松的麻纱短上衣。至于我自己,是没有必要换装的,不会把我从作为我私室的读书室里叫出去,这私室现在已经属于我,成了“患难时愉快的避难所。”

这是个温煦宁静的春日,三月末四月初的那种日子,骄阳当空,预示着夏天就要到来。这时已近日暮,但黄昏时更加暖和,我坐在读书室里工作,敞开着窗子。

“时候不早了,”费尔法克斯太太浑身叮当作响,进了房间说,“幸亏我订的饭菜比罗切斯特先生说的时间晚一个小时,现在已经过了六点了。我已派约翰到大门口去,看看路上有没有动静。从那儿往米尔科特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得很远。”她朝窗子走去。“他来了!”她说。“嗨,约翰”(探出身子)“有消息吗?”

“他们来了,夫人,”对方回答道。“十分钟后就到。”

阿黛勒朝窗子飞奔过去。我跟在后面,小心地靠一边站立,让窗帘遮掩着,使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却不被人看见。约翰所说的那十分钟似乎很长。不过终于听到了车轮声。四位骑手策马驰上了小道,两辆敞开的马车尾随其后。车内面纱飘拂,羽毛起伏。两位年轻骑手,精神抖擞,一付绅士派头;第三位是罗切斯特先生,骑着他的黑马梅斯罗,派洛特跳跃着奔跑在他前面。与他并驾齐驱的是一位女士,这批人中,他们俩一马当先。她那紫色的骑装差不多己扫到了地面,她的面纱长长地在微风中飘动,她那乌黑浓密的卷发,同它透明的折裥绕在一起,透过面纱闪动着光芒。

“英格拉姆小姐,”费尔法克斯太太大叫一声,急冲冲下楼去履行她的职务了。

这队人马顺着车道的弯势很快转过屋角,在我视线中消失了。这时阿黛勒要求下楼。我把她搂在膝头上,让她明白无论是此刻,还是以后什么时候,除非明确要她去,绝不可以随意闯到女士们跟前去,要不罗切斯特先生会生气的等等。听了这番话,“她淌下了自然的眼泪”不过见我神情严肃,她也终于同意把眼泪抹掉了。

这时大厅里人声鼎沸,笑语纷纭。男士们深沉的语调,女士们银铃似的嗓音交融在一起。其中最清晰可辨的是桑菲尔德主人那洪亮而声音不大的嗓门,欢迎男女宾客来到府上。随后,这些人脚步轻盈地上了楼梯,轻快地穿过走廊。于是响起了柔和欢快的笑声和开门关门声。一会儿后,便寂然无声了。

“Elles changent de toilettes,”阿黛勒说。她细听着,跟踪着每一个动静,并叹息着。“Chez maman,”她说,“quand il y avait du monde,je le ssuivaispartout au salon et a leurs chambres;souvent je regardais les femmes dechambre coiffer et habiller les dames,et cetait si amusant:comme cela onapprend。”

“你觉得饿了吗,阿黛勒?”

“Mais oui,mademoiselle:voila cinq ou six heures que nous navons pasmange。”

“好吧,趁女士们都呆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冒个险,下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我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避难所出来,拣了一条直通厨房的后楼梯下去。那里火光熊熊,一片混乱,汤和鱼都已到了最后制作阶段,厨子弯腰曲背对着锅炉,仿佛全身心都要自动燃烧起来。在佣人屋里,两个马车夫和三个绅士的仆从或站或坐,围着火炉;女仆们想必在楼上同小姐们在一起。从米尔科特新雇来的佣人东奔西跑,非常忙碌。我穿过一片混乱,好不容易到了食品室,拿了一份冷鸡,一卷面包,一些馅饼,一两个盘子和一副刀叉。我带了这份战利品急忙撤退,重新登上走廊,正要随手关上后门时,一阵越来越响的嗡嗡声提醒我,女士们要从房间里走出来了。要上读书室我非得经过几间房门口不可,非得要冒端着一大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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