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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至,海阔水涨,潮汐渐起,临海仙居又隐在一片墨蓝的夜色中。
屠仙仙坐在房内,小心地拆着自己的发髻。与寻常江湖女子不同,她的发式比起旁人的单螺、盘发,要复杂得多,黑发分为两股,挽起两个螺,两股青丝拧成麻花盘于发髻上,又用余下的乌发堆在脑后,近十支发钗别在她的发旋中,每一支都含着剧毒。
她将簪子放在银盘中,听到窗外一阵急促的敲打,还伴随着鸟鸣声,连忙快步走到窗边,将信鸽收入怀中,取下信件。
信纸上画着云纹,想必是从云中居寄信而来,再看这送信的时日,师父应当还未收到屠仙仙的信,就先行寄了一封过来。这信中寥寥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让屠仙仙提防着临海仙居,切忌久留。
看完信,屠仙仙着实坐立难安,她拢起刚卸下的发钗,对门外的女弟子道:劳烦去请一下席姑娘,就说云中居的屠仙仙与她有事相商。
席玉原本住在她隔壁厢房,但今早后至今未归,屠仙仙派人去找,这弟子在海岛上四处打听许久,才找到正在与李兆赏月的席玉。
二人一身黑衣融于夜中,帛带微扬,听闻屠仙仙要找自己,席玉才与师父打了声招呼,往厢房走去。
她独身走在夜里,想着近日发生的一切,心头略感惆怅,不自觉摸到了腰间的蛊笛。恰逢此时,远处传来微弱的笛声,断断续续,听音色是短笛之声,乃是苗家常见的曲目。这曲声似泣如诉,凄婉寒凉,仿佛似曾相识,席玉心中微动,不自觉朝那处走去,笛声忽而消失不见,她才发觉自己站在一处院落外。
这院子四周没有弟子看守,但内里摆设倒是这岛上少有的阔绰,席玉驻足片刻,笛声却久久不曾出现。
小院里响起轻悄的脚步声,一女子身披宽大白衫,抱琴而出,眉心一点红,低着头往外走,见到院外的席玉,晴露才惊喜地扬起唇角:席姑娘!
但这笑意没有停留太久,晴露又慌张地推开院门,拉住席玉的手:你怎么在此处?
席玉如实道:我听见笛声,像是苗疆的曲子,一路闻声而来。
是我吹的,晴露哀叹,我在岛上鲜少出去,阿兄为了寻了不少乐谱音器解闷。
你吹得很好。席玉多看了晴露几眼,她生在与世隔绝的海岛,还吹得这样好,可见在音律上不是没有天赋,大抵是她那好哥哥不准她在外人面前展露。
晴露却没心思笑,她匆匆抓紧了席玉的衣袖:席姑娘,阿兄不让外人来此处,咱们快走吧,换个地方说话,否则,若是被他察觉,他又要
话音未落,院里已传来推门声,青何与另一个少年站在门边,一见晴露与席玉站在一处,青何不悦:晴露!
晴露极快地松开自己抓着席玉的那只手,躲在身后,不安地喊了声:阿兄,我让席姑娘来找我的,想夜里与她去抓萤虫。
如此蹩脚的借口,糊弄不了青何,席玉正等着青何继续发难,那青何却只是瞥了席玉一眼,与她颔首,又对晴露道:夜露深重,你身子不好,快些回房歇息吧。
此言一出,一个侍女连忙迎了过来,带着晴露离开,晴露一步两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席玉,目色犹如求救。
席玉有些犹豫,到底不想掺和他们兄妹的事,再加上她还要去见屠仙仙,寻了个由头就要走,只可惜步子还没迈出去,一直站在青何身后的少年,阴阴柔柔地开了口。
这位,就是席玉姑娘么?李兆的徒弟?
借着廊下的油灯,席玉才看清跟在青何的少年是何模样。他瞧起来很是年少,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头发却很长,比寻常男人要长许多,鸦青的发沉沉落在他瘦削的肩头。他的脸很白,席玉这辈子已见了不少俊俏小白脸,但这个少年与徽明那些不同,他就如同死尸一样,空有一张漂亮的脸,眼神平静诡异,说起话,也没有任何神态。
好巧,真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你。见席玉朝他看来,他又缓缓开口。
可这话语中,同样没有丝毫情绪波澜,整张脸只有嘴唇起合,就好像他只是一具披着画皮的骷髅,更让席玉感到怪异的是,不知是何原因,这少年总让人有种雌雄莫辩、男女同体的错觉。
见席玉只是打量,久不开口,少年才生硬地扯了扯唇角,抬起了一双手。
这双手,是席玉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皮肉匀贴,骨节纤丽,从手指的尾端到指尖,都如青竹般修美,左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黑玉扳指,在灯下发出荧光。
你的师父,与我的师父,是旧识。他道。
席玉这下,才不紧不慢地收回眼,冷冷笑道:你就是阴阳派现今的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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