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陈太太一走,陈世龙动手替她们设榻,老张和他搬到楼下,在丝包旁边安设床位。原来的房间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七姑奶奶占大床,阿珠用小床,而这张小床,正就是陈世龙原来所睡的。
刚刚安置停当,胡雪岩和尤五回到了裕记丝栈。时地相异,感觉不同,胡雪岩固然神态自若,阿珠也还显得从容。七姑奶奶略略道了决定到上海来的缘由,随即向尤五使个眼色,示意避人密谈,尤五因为跟胡雪岩已到了共机密的程序,所以顺手把他一拉,一起来听七姑奶奶的报告。
『嘉定的人,昨天早晨来过了┅┅』她把经过情形,细说了一遍。
『这样应付也好!』尤五欣慰的。
默默在一旁听着的胡雪岩,不曾想到七姑奶奶,如此能干,不免刮目相看。她发觉了他的眼色,心里觉得很舒服,便笑着问了句∶『小爷叔,你看我说错了话没有?』
『当然不错!』胡雪岩转脸对尤五说∶『这下了掉一件心事,我们在上海可以好好动一动脑筋。』
尤五先不答他的话,向他妹子低声叮嘱∶『阿七,我一时不能回去,家里实在放不下心,趁这一两天,路上还不要紧,你赶紧回去吧!』
七姑奶奶点点头,问起他们在上海的情形∶『 生意怎么样?』
这活在尤五就无从置答了,只是微微叹口气,见得不甚顺手。
『生意蛮好!』胡雪岩却持乐观的态度,『正在谈,就要谈出结果来了。』
事实上不容易谈得出结果,胡雪岩扳持不卖,洋行方面因为小刀会起事的关系,是在观望之中,所以最大的两项『洋庄』货色,茶和丝都变成有行无市,混沌一团。尤五因为生意方面不大在行,而局势甚乱,自不免悲观,因而才叹气不答。
『阿七,』尤五又说,『你明天就回去吧!』
『晓得了!』七姑奶奶不悦,『我会走的。不过张家妹子是我带到上海来的,总要把她作个交代。』
『交代她爹就是了。』
话是不错,但七姑奶奶一心要牵那条红线,巴不得当时就有个着落,这话又似乎不宜出口,因而沉默着。
『七姐!』胡雪岩看出她的热心,安慰她说,『事情是一定会有个好好交代的,急也急不得。我想把她先送回湖州,叫世龙送了去,那也就算是有交代了。』
『嗯,嗯。』七姑奶奶不置可否地,然后又说∶『裕记老板娘,今天请我们一起去吃夜饭,也该走了。』
『不行!』尤五摇头,『我们今天夜里约好一个要紧人在那里。你们去吧!』
于是乍一相见,匆匆又别。尤五和胡雪岩不暇暖地,赶到一家『堂子』
里去赴约会。
第十四章
要会的那个要紧人姓古,广东人,是个『通事』,结交的洋朋友极多,对英国人尤其熟悉,而在上海的英国人,自从洪秀全在江宁开国,便有许多花样。他们去会那姓古的,就是要打听这些花样。
尤五在上海的路子也很广,辗转打听到,英国洋行已经跟洪军展开贸易。
曾经有两只英国兵船,从上海开到下关。洪军起初以为是清军邀来助阵的,大起戒备。谁知英国人带了一名通事上岸,一开口就表明,此来特为通商。
商品是枪械火药,以货易货。那家洋行,大获其利,而所带的通事,就是这个姓古的,名叫古应春。
于是胡雪岩又有了新的主意,他跟尤五商量,最好能够跟古应春结交,在珍宝和枪械方面都有生意好做。尤五对胡雪岩已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便设法托人,从中介绍,前一天已在吃花酒的场面上见过面,当时约定,这天是尤五回请,全班人马,一个不缺,其实主客只有一个古应春。
设席的地点在宝善街怡情院。尤五是这家『长三堂子』的主政,怡情老二的恩客,所以连带胡雪宕亦有宾至如归之乐。到了那里,在『大房间』落座,刚刚卸去长衫,听『相帮』在喊客到,怡情老二亲自打开帘子,只见古应春步履轻快地踏上台阶了。
『古大少,真真够交情。』怡情老二盈盈笑着,『第一个到。』
『尤五哥请客不能不早点来。』古应春又说,『而且是在你这里请客,更不能不早到。』
『这是我沾尤五少的光,谢谢,谢谢!』
『承情之至。』尤五也拱手致谢,接着向里一指,『要不要里头躺一会?』
『我是过足了瘾来的。不过躺一会也可以。』
一听这话,怡情老二便喊∶『点灯!』接着把古应春的哔叽袍子接过来,引入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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