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她没有作声,但外面有了声音,『砰砰』然敲了两下,接着便喊∶『阿珠,阿珠!』
『我娘回来了!』阿珠慌忙起身,诸事不做,先照镜子,镜子里一张面泛桃花的脸,鬓边也有些乱,她着急他说∶『都是你害人!这样子怎么走得出去?』
『白天不做虚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怕什么?我去开门,你把心定下来。』
胡雪岩倒真沉得住气,把长衫抹一抹,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开开门来,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干娘!』
『咦!』阿珠的娘惊喜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多一息。』
『阿珠呢?』
『在后面。』胡雪岩知道阿珠红晕未退,有心救她一救,便问这样,问那样,绊住了阿珠的娘,容不得她抽身。
而她记挂着拎在手里的一条活鳜鱼,『桃花流水鳜鱼肥』,春天不希罕,夏天却难得,而且鳜鱼往往出水就死,这却是一条活的,更为名贵,急于想去『活杀』,偏偏胡雪岩絮絮不休,只好找个空隙,向里大喊∶『阿珠阿!』
阿珠已经心定神闲,把发鬓梳得整整齐齐的走了出来。她娘便吩咐她去剖鱼,剖她了等她来动手,又问胡雪岩喜欢清蒸,还是红烧呢?
『活鳜鱼不容易买到,自然是清蒸。』阿珠替他作了主。
胡雪岩还有许多事要办,只待见老张一面,交代几句话就要走,现在看
样子,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这就索性在这里,跟老张把事情都商量好了再说。
『干娘!』他说,『吃饭是小事,越简单越好、等老张回来,我有许多话说。市面要弄得很热闹,大家都有得忙,工夫不能白糟蹋!』
阿珠的娘知道他是实话,好在她手下快,好老张从县衙门回家,饭菜都已齐备,四个人团团坐下,边吃边谈。
『一家人,我先要说句老实话。』高踞上座的胡雪岩说∶『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搬家!不管什么地方,搬了再说,这里实在太小了。』
老张夫妇,面面相觑,他们的感想一样,搬家是件大事,要看房子,拣黄道吉日,家具什物虽不多,收拾起来也得两三天。
胡雪岩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通他们的心思,数着手指说。『第一,房子明天一大早去看,象个样子就可以,先租下来住了再说,好在自己要买房子,不过一个短局,她歹都无所谓。第二,这些家具将来也用不着,不如送了左邻右舍,做个人情,另外买新的。第三,拣日不如撞日,说搬就搬,明天一天把它都弄舒齐。』
『明天一天怕来不及。』阿珠的娘踌躇着说。
『那就两天。』胡雪岩很『慷慨』地放宽了限期,但又重重地叮嘱了一句,『后天晚上,我到你们新搬的地方来吃饭。』
『哪有这么快?』阿珠提出抗议,『你只管你自己说得高兴,不想想人家。』
『来得及,来得及!』阿珠的娘不愿违拗胡雪岩的意思,但只有一点顾虑,叫阿珠去拿皇历来看。
刚好,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宜于迁居的好日子,那就连最后一点顾虑都消除了,决定吃完晚饭,连夜去找房产经纪觅新居。
『不要怕花钱!』胡雪岩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放在她面前∶『先拿这个去用。我在湖州还要开钱庄,另外也还有些些生意要做,只怕事情做不完,不怕没有钱用。他们照我的话做,没有错!』
这句话为他们带来了满怀的兴奋,但都矜持着,只睁大了眼,迷惘地看着这位『娇客』。
喝了几杯的胡雪岩,回想这两无的经历,也是满心愉悦,得意非凡,因而谈兴大发,『说句实请,我也没有想到,今年脱运交运,会走到这样一步!』
他说,『哪个说「福无双至」?机会来起来,接二连三,推都推不开。我现在最苦的是,人手不足,一个人当两个人,一天当两天,都还不够,实实在在要三头六臂才好。』
『这就是所谓「能者多劳」!』阿珠的娘到底是大小姐出身,这样掉了一句话。
『说到「能」,那倒不必假客气,我自己晓得我的本事,不过光是我一个人有本事也不行,「牡丹虽好,绿叶扶持」。干娘,你说是不是?』
『是啊!不过你也不是「光杆儿牡丹,,我们大家齐心合力,帮你来做。』
『就是这话。大家帮我来做!再说名实话,帮我就是帮自己。』胡雪岩看着老张说,『县衙门的户书郁四,你总晓得?』
『晓得!』老张答道,『码头上就凭他一句话。』
『那么我告诉你、郁四要眼我联手做丝生意。老张,你想想看,我在湖州,上有王大老爷,下有郁四,要钱有钱,要路子有路子,如果说不好好做
一番市面出来,自己都对不起自己了。『
老张老实,越是他这样说,越觉得不安,生意做得太大,自己才具不胜,所以踌躇着说∶『只怕我挑不动这副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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