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并几个太监将孟冲扭出来,孟冲一边走路一边腿直哆嗦,但还不忘讽刺冯保两句:“冯公公,您的嘴巴真够快的。要不是您,贵妃娘娘能知道奴儿花花的事儿?”冯保:“奴儿花花的事路人尽知,还需要我多嘴吗?”孟冲道:“冯公公,您知道,皇上的中风是暂时的。不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到那个时候,他要是见不到我倒也并不打紧,要是见不到奴儿花花,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事儿,你可得要想明白了。”冯保道:“把你送入死牢的不是我,是贵妃娘娘。”孟冲故作不屑地说:“贵妃娘娘?等皇上醒来,我看她还能耍什么威风。”
突然小太监来报:“皇上醒过来了,贵妃娘娘叫你一起过去。”冯保抛下一行人跑去。孟冲虽在几个太监的钳制下,但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躺在床上的朱载垕眼睛终于睁开了。一直守在床边的陈皇后惊喜地说:“皇上醒过来了!”李贵妃领着太子朱翊钧进来,冯保也随着一齐进入。朱载垕看到朱翊钧,示意他到床前来,抚着他的头说:“你怎么也来了?”朱翊钧道:“听说父皇突然患病,儿便随两位母后一起来看看父皇。”朱载垕不解地问:“谁说朕病了?”朱翊钧道:“我的大伴冯公公。”陈皇后也说:“皇上,今天一早,发现您昏迷了,太医说是中风。”朱载垕笑道:“朕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说着,便想起床,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又倒了下去。
陈皇后、李贵妃一阵紧张,陈皇后问:“皇上,皇上,你怎么了?”朱载垕道:“朕没事。”陈皇后流泪道:“皇上,您的确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太医说您的病需要清心寡欲呢。”
朱载垕打断陈皇后的话:“寡什么欲,朕精神着呢。”说完,他向两边看:“孟冲呢?”
李贵妃道:“……孟冲,刚才他竟然敢当面顶撞我。”
朱载垕佯怒道:“狗奴才,胆大包天,敢惹贵妃娘娘生气!去把他给朕叫来,看朕怎么惩罚他!”李贵妃说:“我是说孟冲没有好好伺候皇上,要不是张居正敲登闻鼓,现在还不知道皇上昏过去了!这个狗奴才,我已经将他打入死牢!”朱载垕问:“张居正敲登闻鼓?”李贵妃禀道:“广西军情十万火急,张居正拿到塘报,想觐见皇上,谁知皇上取消了早朝。张居正要孟冲转递塘报,可那个狗奴才居然当众拒绝了他。张居正万般无奈,便敲响了登闻鼓,而且在午门外生生地跪了一个多时辰。”
朱载垕露出不悦的神情:“而今太平盛世,已经多少年没人敲登闻鼓了?他这会儿敲鼓,不是想告诉天下人,说朕不理朝政吗?”李贵妃道:“张先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他能不顾个人得失,这么做是忠臣之举。”朱载垕怒道:“他是忠臣,难道朕就是昏君不成!”陈皇后忙开脱道:“贵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朱载垕摆摆手,说:“你们立即把孟冲给我叫来。”李贵妃给冯保使了个眼色,冯保转身离开。
第一章 风雨欲来(8)
东厂死牢内,冯保进来示意卫兵打开牢笼,并对牢里的孟冲说:“孟公公,多有得罪,皇上贵妃都是咱的主子,哪一个都不是咱这奴才敢得罪的,还望孟公公海谅!”孟公公冷笑道:“哼,冯保,你别给我来这一套。要不是皇上醒了,您会在我面前低眉折腰?”冯保低头:“您别搞错了,我这是在传皇上的旨意。我需要在你面前低眉折腰吗?”孟公公“嘿”了一声,“有种,那我们以后走着瞧。”说着走出牢房,到了乾清宫皇上寝宫内,脸上换了一副奴才相。
在皇帝病榻前,他的眼泪一下出来了:“皇上,您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来我就没活路了。”朱载垕斥道:“狗奴才,听说你竟敢在贵妃娘娘面前出言不逊,看来你这胆儿是越来越大了。”孟冲一下子趴在地上:“奴才不敢,贵妃娘娘是怪罪奴才没好好伺候皇上,致使皇上昏倒在床榻上。”朱载垕道:“朕的病跟你有何关系?”孟冲道:“贵妃娘娘是怪奴才把奴儿花花带进宫来。”朱载垕冷冷地说:“奴儿花花是朕让你召进宫来的,朕喜欢她,你要派人保护她,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饶不了你!”孟冲得意地看了一眼李贵妃:“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把奴儿花花侍侯得跟贵妃娘娘似的。”朱载垕道:“你下去吧。”
孟冲走后,朱载垕又让冯保把太子带下去,对李贵妃说:“朕正想找你和皇后商议。朕想立奴儿花花为妃。”李贵妃闻言大惊:“皇上说什么?”朱载垕道:“爱妃,你要朕再说一遍吗?朕意已决,要立奴儿花花为妃。”陈皇后婉言劝道:“皇上,立一个波斯女子为妃,大明王朝,好像没有这个先例。太医说,皇上必须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龙体才能康复!”朱载垕闻言皱眉,满脸痛苦地说:“够了,看来你们俩是故意想跟朕作对。”陈皇后道:“咱俩是担心皇上的龙体。”李贵妃接着说:“还有,先帝立下的规矩,不可立异域女子为妃,皇上的病就是因为奴儿花花……”还没听完,朱载垕便大怒:“你们,你们…。。看来你们是想气死朕。”说着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李贵妃和在场的人均高喊:“皇上!”李贵妃更是一迭声地喊:“快叫太医。”太医从外头急冲冲进来,趋至床前,跪下把脉;随后取出针包,在朱载垕手臂上扎下几口银针。
陈皇后将李贵妃拉到一边,叹息道:“妹妹,我看皇上被奴儿花花迷住了心。”李贵妃皱眉不语。陈皇后又说:“皇上虽然懦弱,但生性倔强。我看这事儿咱俩如果一点不让步,皇上的病非但好不了,反而会愈加严重。”李贵妃流泪道:“但如果立奴儿花花为妃,他的病就能好了吗?她是一副毒药啊!”陈皇后说:“咱俩可以和皇上约法三章,在皇上病重期间禁止皇上和奴儿花花见面,等皇上龙体康复之后再作打算。”闻言,李贵妃半晌默然。
正在此时,太医传来声音:“皇上醒过来了!”
陈皇后和李贵妃过去,虚弱的朱载垕紧紧拉住二人的手:“看来朕真的是病了,而且活不了多久了,看在朕的面子上,你们要容得下奴儿花花,没有奴儿花花,朕现在就死……”
李贵妃闻言难过地流下眼泪。陈皇后思忖了一会儿,道:“皇上,让奴儿花花当妃子的确没有先例,在朝臣那里也难以启齿。我看就把奴儿花花收入宫中当个宫女吧!”
朱载垕无奈地点头:“只要能让奴儿花花呆在朕身边,其他都依你们。”
“但是,在皇上圣躬康复前,奴儿花花不能再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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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争暗斗(1)
高拱的值房内,一干大臣围绕着高拱。只听得魏廷山大声道:“首辅大人,张居正当着众人的面敲登闻鼓,不是明摆着跟你过不去吗?你知道大伙怎么想?他们私底下都在猜疑。”
高拱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猜疑的,不就是敲个登闻鼓嘛。”
王显爵则说:“当年洪武爷皇帝定下这个规矩,就是怕权臣一手遮天,堵塞皇上视听。今天这个鼓声一响,说明谁在一手遮天,堵塞视听?”
高拱沉下脸不吭一声。魏廷山又说:“文武百官,都在议论这个张居正,您对他曾有提携之恩,可他却恩将仇报……”
这话说得太露骨,高拱也听不下去:“你怎么净说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广西匪患确实刻不容缓,如果说张居正此举惹恼了皇上,我这做首辅的应该出面帮他一起担着。”
魏廷山和王显爵二人却一人一句说个没完。“高阁老的宽容;士林无不知晓。”魏廷山先奉上了一句恭维,“但你听说了吗?皇上确实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一旦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到这里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说不出口,王显爵把他的话接了下去:“你这首辅的位置可有不少人死死地盯着,他们一个个垂涎欲滴啊。更何况张居正不是个无能之辈,一直崇尚伊尹、吕望一类的人物。”
高拱狠狠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而冲门外大喊一声:“韩揖!”书办韩揖应声进来。高拱道:“你去把张居正叫到我的值房来。”韩揖点头,正转身欲去,却听得高拱说:“等等。”又回头对魏廷山说:“听说他今天在午门外跪久了,腿脚有些不便,还是我过去吧,你们在这儿等着。”
走入张居正的值房文渊阁,高拱先抱了下手,不乏揶揄地说:“叔大,你今天敲的这个登闻鼓,真是振聋发聩,正气干云,可谓是正德、嘉靖、隆庆三朝以来的第一鼓啊,勇气可嘉。”张居正听得出话音中的酸味,却只得答道:“首辅过奖了,下官这是无奈之举!如果首辅能够采纳我的建议,罢免李延,启用殷正茂,下官也不必去惊动皇上。”
高拱此来的意思主要是责备,因此,话锋很快转向,说张居正说不能体谅他的苦衷,撤换两广总督只是个时间问题,因为日下皇上病重,朝野上下应该齐心协力,以稳定大局为重,而他绝无袒护李延之意,难道他张居正连这片刻都等不得吗?张居正闻言拱手曰:“广西军情十万火急,等到何时?”高拱的责备之意更加峻厉:“你呀,改不了你的急性子,事缓则圆,你这一敲登闻鼓不就等于痛斥我一手遮天,堵塞视听吗?”
张居正辩解道:“下官绝无此意。”
高拱一挥手打断道:“行了,不用解释,我明白。叔大,你的膝盖还疼吧?”
张居正道:“破了点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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