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后就波澜乍生,忽然间风起云涌。
狄迈派来的使者极为倨傲,在长安逗留数日,面见雍帝时,不行礼、不跪拜,竟然说要雍国割让几个城池,他们才肯讲和退兵。
雍帝冷笑,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夏国打胜了呢,竟能张开这个嘴!想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把人吓了一吓,总算全须全尾地送了回去。
之后雍帝又下令乘胜追击:不给这小胡打痛,他学不会做人的礼节。曾图奉命而动,又小败了夏人几次,逼得狄迈又退军三十里,可吴宗义却就地扎下营垒,任朝廷百般来书催促,始终顿兵不进。
与此同时,刚调回长安不久的张廷言屁股还没坐热,就忽地遭人弹劾。
他先前在大同时,见着雍帝对禁军之事处置不公,曾说了些气话,不知让什么人给翻了出来。
在曹子石死后,他拍手称快,又说了些“天道好还”之类的话,仿佛对忠义殉国的曹将军颇有微词,这时也被有心人一齐翻出。
刺杀曹子石的刺客与刘绍关系亲密、刺杀当日刘绍本人也在现场、三司会审刘绍时,荀廷鹤借着自己在朝中的关系,对大理寺卿曾有所交代、事后刘绍与荀廷鹤又过从甚密,时常出入荀府,不知商讨何事。
这四件事被一齐摊开,摆到雍帝面前。另外还附上一条,狄迈当年在长安为质时,就与刘绍关系非常。
除此之外,陆元谅虽然身死,可居然没盖棺定论,风评陡然间急转直下。
有人说他在世时夏人十分难打,仿佛是一头恶虎,时不时就要择人而噬,可在他死后,众人才忽然发觉,这老虎原来是拔了牙的,其实没什么可怕。
陆元谅养寇自重,故意和夏国勾结,借此要兵要饷,由此可见一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廷言和刘绍只是两个马前卒,陆元谅更是个已经没法得罪任何人的死人,任谁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几天后攻击的矛头就直指荀廷鹤。
先是有人指出:前一次用兵时,荀廷鹤就极力反对,当时他当众说出了些北军细节,这不是他的分内之事,若非和边将有所勾结,不当知道的这么清楚。
除此之外,这次狄迈南下,在刘绍的情报并未送到之前,众人皆以为夏国国内不稳,狄迈此来是取祸之道,纷纷赞同趁势大举北进,有人还提出应该再派暗探试图和狄申搭上线,让他做第二个狄雄。
可荀廷鹤再次反对出兵,若是听了他的,哪有如今的大胜?
况且当时他还曾说过一句“如果夏国当真不稳,定有和谈之书送来”。这本该是极正常的判断,可现在看来当真说中,和前面几件事放在一起,就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也就在这时,新的“和谈之书”又送了来。这次夏人的态度好了许多,同意送还河西四郡,换雍国退兵。可除此之外,上面还写了一个条件,指名道姓,必须要荀廷鹤前去议和,其他人概不接待。
刘绍远离中央,消息传递极慢,等他得知时,张廷言已经入狱,陆元谅被褫夺了封号,荀廷鹤也被看押起来,不许与外界接触,雍帝的手令发来大同,让他马上进京回话。
同一天,狄迈派来的人再次找到他,和他说“雍国险恶,速还”,刘绍闻言冷冷一笑,只让人捎回一句话:“你与洪维民是否暗中已有勾结?”
忽然间山岳将倾,波谲云诡,急转直下,刘绍虽然惜命,可也不是甘心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他接到手令,却不急着动身,静下心暗暗思索:洪维民对雍帝说了什么,暂时不知,但想来是极厉害的话,不然雍帝手段不会这么严厉。
在他面前摆着两条路。第一条是乖乖回去,对雍帝据实痛陈,尽力洗清自己和荀廷鹤身上嫌疑。
洪维民的逻辑十分清楚,无非是先把他、张廷言还有那个死去的陆元谅绑在一起,再一块拴到荀廷鹤身上,给荀扣上一个勾结外臣的罪名,再往他们三个身上泼脏水,借此攀扯得荀廷鹤不清不白。
他只要能给自己和另外两人洗脱嫌疑,就能给荀廷鹤脱罪。
可是,一个有眼如盲、有耳如聋的皇帝,配上几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杀心已动的大臣,真能给他留下说话的机会么?
况且他年少时与狄迈交好,知情人不止一个,决计遮掩不过,雍帝信任他时还好,怎么都能说通,可一旦起了疑心,那就再别想说清楚了。
谁知道他现在留在这边,是不是诈降?谁知道刺杀曹子石时,他是不是同谋?
谁知道他身在雍国,背地里有没有和夏人通讯——嗯,这个倒确实有。
总而言之,此时回京,恐怕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十有八九要有去无回。
第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只剩下第二条了。
他与北军将领一向交好,先前推行屯田,虽然刚开了个头不久,他就回了长安,致使此事至今没铺开多大的摊子,去年却也解了些燃眉之急。
再加上荀廷鹤此番争来粮饷,颇得人心,他也跟着借了些光,只要他赖着不走,雍帝还真不那么容易把他强行带回。
他于是想了些借口,尽力拖延,今天是到了给前线运送粮饷的日子,脱不开身;明天要下地屯田,一去就要几日不归;后天是身体突感不适,在床上爬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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