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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第2页)

野狗越聚越多,它们都用后腿站立,与人极为相似。每只狗身上都有厚厚的毛,有的笔直,有的卷曲,眼睛从深黑到金黄色不等。这些野狗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令人汗毛倒立。野狗用嘴在宙斯之角的金属壳上又闻又啃,爪子不停地抓挠金属表面,随后彼此之间发出尖厉的叫声。这一定是它们互相交流的方式,尖叫声过后,狗群向后撤退,让出一定空间,接着,一只有光滑金色毛发的大个野狗从远处跑过来,一下子跃上了宙斯之角,它的后腿一定非常有力,它距我们十英尺远,又发出咆哮,粉红嘴唇向后张开。有一会儿,它待在那儿不动了,就在此时,我找到了野狗令我毛骨悚然的原因。野狗灼灼的目光与任何狗或狼都不同,我见过的所有犬科动物都没有这样的眼睛,那是人类的眼睛。当我看到狗项圈上用宝石镶嵌的号码“一”时,我的恐惧得到进一步证实。黄头发、绿眼睛、号码……是格丽默。

我惊恐地发出尖叫,手里的弓箭也差点滑落。我一直等待合适时机射击,因为箭袋里只有两支箭了。我等着,想看看那些生物能否爬上来。此时,那只野狗抓不住光滑的金属面,开始向下滑,尖爪发出像指甲抓黑板似的刺耳声音。我一箭射向它的喉咙,野狗扭动身体,砰的一声摔到地面。

“凯特尼斯?”我感觉皮塔紧抓住我的胳膊。“是她!”我喊道。

“是谁?”皮塔问。

我环顾四周,仔细看着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野狗。红色毛发、琥珀色眼睛的小野狗……狐狸脸!那边,灰色毛发、淡褐色眼睛的野狗,在争抢背包时死掉的九区男孩!最糟糕的是,最小的一只,油亮的黑色毛发,大大的棕色眼睛,项圈上用草编标着十一号的野狗,露出仇恨的利齿。露露……

“怎么啦,凯特尼斯?”皮塔摇着我的肩膀。

“是他们,他们所有人。其他人,露露,狐狸脸,还有……所有的‘贡品’。”我哽咽着说。

皮塔也倒吸了口冷气。“他们对他们做了什么?你不会以为……那些真的是他们的眼睛吧。我不担心他们的眼睛,可他们的大脑呢?也有其他‘贡品’的真实记忆吗?他们的大脑被植入特殊记忆,要仇恨我们,因为我们生存下来,而他们被残忍地杀死?我们杀死的那些人,他们觉得在为自己的死报仇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野狗又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它们分成两拨,分列两旁,用强劲的后腿,向我们扑来。一只狗扑上来,牙齿离我的手只有几英尺寸远,这时我听到皮塔的叫声,我感觉有人在猛拽他的身体,一个男孩的体重,外加一只狗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体一侧。如果不是因为抓着我的胳膊,皮塔就已掉到地上,我用尽全身力气尽量让我们俩不从宙斯之角的转弯处滑下去。更多的野狗猛扑过来。

“杀死它,皮塔!杀死它!”我大喊。尽管我看不见,可我知道皮塔肯定刺到了野狗,因为向下拉的力量变小了。我重新把他拉上来,接着我们朝顶端爬去,在那里等待着的是我们的另一个邪恶的敌人。

加图还没有站起来,他的呼吸仍很虚弱,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恢复,朝我们扑来,将我们置于死地。我搭上箭,但却射向我们身后一只猛扑过来的野狗。这只肯定是萨里什,除了他,谁能跳得这么高?这时我们已经爬到野狗够不着的地方,我松了口气。我刚要扭头去对付加图,皮塔却被一把从我身旁拉走,血溅了我一脸,我想这回他肯定让野狗给咬住了。

这时我看到加图站在宙斯之角边缘之处,就在我面前,把皮塔的头夹在他腋下,掐得他喘不上气来。皮塔拼命抓挠加图的胳膊,却颓然无力。皮塔惊恐不安,不知该先挣脱加图,还是堵住被狗咬伤后汩汩流血的小腿。

还剩最后两支箭,我用一支箭对准加图的脑袋,我知道箭无法伤到他的四肢,离得这么近,我看清加图穿着肉色紧身铠甲,这准是凯匹特提供的高级铠甲。这铠甲是从宴会的背包里拿到的吗?好吧,他们应该送给他一副面部铠甲。加图狂笑着,“你射我吧,他会跟着一块掉下去。”

是啊,如果我射中加图,他会掉到野狗群中,皮塔也必死无疑。我们一时僵在那里。我射中加图就会杀死皮塔,他杀了皮塔,自己也会挨上一箭。我们像雕塑一样站着没动,两个人都在想着应对的计策。

我浑身肌肉紧绷、牙齿抖得厉害,就快坚持不住了。野狗安静下来,我的好耳朵能听到自己血管在怦怦作响。

皮塔的嘴唇越来越紫,如果我不赶快行动,他会窒息而死,我会失去他,加图就会用他的大块头来对付我。事实上,我也清楚这是加图的策略,他不再狂笑,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

在这危急时刻,皮塔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举向加图的手臂。他没有试图挣脱加图,而是在加图手背上故意做了一个“x”记号。加图明白了这记号的意思,但已经晚了。我看到那微笑从他脸上消失,箭应声射中他的手背。他大叫一声,松开皮塔,皮塔反身向他扑去。在那可怕的瞬间,我以为两个人会一块掉下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皮塔,金属壳满是血迹,加图脚下一滑,向地面直栽下去。

我们听到他砰的一声,落到地上。野狗一拥而上。皮塔和我互相搀扶,等着炮声响起,等着比赛结束,等着最后的解脱。可一切都没有发生。应该说还没有发生。因为这是饥饿游戏的高潮,观众等着精彩表演的呈现。

我不愿看。我能听到犬吠、人吼,人、狗受伤发出的惨叫。我不明白为什么加图还没死,直至我突然记起了他穿的铠甲。铠甲可以从脖颈到脚踝对他进行保护。我意识到我们还要经历一个漫漫长夜。加图肯定有刀或剑,藏在衣服里。时不时能听到野狗垂死的吼叫,刀刃碰到宙斯之角时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打斗声传到宙斯之角的侧面。我知道加图要孤注一掷,要回到宙斯之角尾部,重新找到我们,并进行最后的厮杀。但终于,尽管他身高力大、善于角斗,还是野狗占了上风。

从加图一头栽下去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一小时吧。此时我们听到野狗拖拽他的声音,把他拖到宙斯之角里面。“这回,它们该把他结果了。”我暗忖但,仍然没有炮声。夜幕降临,国歌响起,但没有加图的影像,我们身下的金属壳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一阵冰冷的风刮过,提醒我饥饿游戏还没有结束,天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仍然看不到胜利的曙光。

我的注意力转到皮塔身上,他的腿流血不止。我们所有的装备在逃避野狗的追赶时,都留在了湖边。我没有绷带,无法止住从他小腿涌出的鲜血。虽然寒风冻得我瑟瑟发抖,我还是脱下夹克和衬衫,然后穿好夹克。就脱了一下衣服,已冻得牙齿打颤。

在月光下,皮塔脸色苍白,我让他躺下,然后检查他的伤口。暖暖的、湿滑的血沾了我一手。光用绷带止血根本不行。有几次,我看妈妈用过止血带,也学着她的样子给皮塔止血。我撕开衬衫的一只袖子,在他膝盖以下缠两圈,系上活扣。我没有木棍,所以我把最后一支箭插到活扣里,尽可能绑紧。这很冒险——皮塔也许会失去一条腿——可与丢掉性命相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用衬衫把他的伤口裹好,然后躺在他身边。

“不要睡。”我对他说。我不知道这么做在医学上有没有道理,但我怕他一旦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冷吗?”他问。他拉开拉链,把我裹到他的衣服里。这样暖和些,我被裹在两层夹克里,又能彼此温暖,感觉稍暖和点。可夜还长,温度在持续下降。白天我刚往上爬时烫人的宙斯之角,现在已慢慢变得冰凉了。

“加图兴许能赢。”我小声对皮塔说。

“别信这个。”他说,一边拉起我的兜帽,可他抖得比我还厉害。

下面的几个小时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寒冷已使人痛苦万分,真正的噩梦是听加图的呻吟、哀求,最后是野狗折磨他时的哭诉。过了不多会儿,我觉得自己已不在乎他是谁,做了什么,我想要的一切就是尽快结束他的痛苦。

“它们干吗不杀了他?”我问皮塔。

“你知道为什么。”他说着,把我拉近他。

是的,我知道了。观众不愿现在从电视机旁离开。从大赛组织者的角度来看,这是这一娱乐活动的高潮部分。

这种痛苦一直持续着,没有丝毫间断,让我精神备受折磨,我不再想明天、不再想希望、不再有过去,抹去了一切记忆,充满大脑的只有现在,我觉得它似乎再也不会改变,一切的一切只有寒冷、恐惧和那个快死的男孩的哀嚎。

皮塔开始迷迷糊糊地要睡去。我一次一次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因为如果他死在我身边,我会完全发疯。他也在努力坚持着,与其说为了他自己,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为我。这很艰难,因为失去意识就脱离了这所有的痛苦。可我体内的肾上腺素绝不允许我跟他走,所以我也不让他走。我不能!

唯有月亮,这高挂在天际、缓慢移动的星体证明时间是流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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