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青和李明安在兰玉房中动的手,二人脸上都带伤,为了不惊动旁人,默契地离开了李公馆。
李聿青回李公馆已经是三天后了。
李家书房内,李老爷子,李鸣争,李聿青父子三人都在一起,李老爷子握着烟枪抽完了一杆大烟,屋子里弥漫着鸦片的馥郁黏腻的甜香。李聿青挥了挥手,说:“爹,你下回要叫我,把烟抽完了再叫我,省得我也熏着味儿。”
他话说得半点都不客气,青年身材高大,吊儿郎当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抵着鼻尖,很有些嫌弃。李聿青见多了大烟鬼不人不鬼的样子,极其厌恶大烟。李老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病态的慵懒,自也懒得和李聿青计较。
他年事渐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刻入骨子里的掌控欲却有增无减,即便李鸣争和李聿青如今足以独当一面,事事却都得向他汇报一番,以彰显李老爷子的权威和不可替代。李聿青一身反骨,年少时还听话,羽翼丰满之后,这个所谓的汇报就只留于表面了。有些事,他宁愿和李鸣争谈,也不和他爹说上一句,要说也是先斩后奏,一切大定之时再轻描淡写地交代上两句,常将李老爷子气得暴跳如雷。
可李老爷子拿他没办法。
李鸣争没有李聿青叛逆,可对于这个性子深沉淡漠的儿子,饶是李老爷子,也不得不生出几分忌惮。就像年迈的雄狮无论曾经如何风光勇猛,面对身强体壮的继承者,也只能收敛起渐渐变得迟钝的利爪。
李家三兄弟中,李明安太年少,李鸣争和李聿青互相掣肘,偌大李家在李老爷子的把控中维持着平衡,他很满意这种平衡,也不会允许别人打破这种平衡。
父子三人谈了一会儿正事,末了说起李明安远赴日本留学的事情,李老爷子问李鸣争,说:“老三留学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鸣争说:“过两日手续就能办下来。”
李明安是自费留学,手续较之官费留学更为简单。
李老爷子点点头,“早日办下来,免得再生事端。”
李鸣争:“嗯。”
李老爷子摩挲着烟枪,想起什么,道:“你觉得张家小姐怎么样?”
李鸣争抬起眼睛看着李老爷子,李聿青闻言也看了过去,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李老爷子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了,张家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娘也和我说过这个张家小姐,贤良淑德,性子温婉,别再拖下去了。”
李聿青在一旁插嘴道:“我和张家那个大少爷有点交情,听说他妹妹还是北平城里一等一的美人儿。”
“配大哥,正好。”
李鸣争瞥他一眼,李老爷子拿烟枪敲了敲茶几,看着李聿青,突然道:“你脸怎么回事?”
李聿青嘴角边隐隐带了点淤青,看着是几日前的伤了,李聿青屈指蹭了蹭自己的嘴角,随口道:“打架打的。”
李老爷子奇道:“你和谁动的手?”
李聿青浑不在意道:“不就是争风吃醋那点儿事,有人不长眼,惦记我的人,喝了点儿酒就动上手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于李聿青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李老爷子也没有多想,说:“老大要娶亲,你也别见天的厮混。”
李聿青咧嘴道:“你就别指望我了,你去看看,北平城里哪家姑娘愿意嫁我?”
李老爷子气道:“你还有脸说?”
“若非你成日混迹花街柳巷,岂会如此?”
李聿青不以为意道:“不趁年轻风流,跟您似的,一把年纪了还纳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吗?”
“你!”
李老爷子气得心口疼,恨不得拿烟枪将李聿青砸将出去,“孽障!”
李聿青掸了掸自己的袖子,笑道:“行了,就不碍您的眼了。”
他慢悠悠地起身要走,李老爷子叫住他,道:“老二,没事儿去看看你娘。”
李聿青脚步一顿,抬手挥了挥,道:“知道了。”
李聿青前脚出了书房,李鸣争后脚也走了出来,秋日阳光收敛起了锋芒,懒懒地洒了一抔揉碎的金芒。
李鸣争一抬起眼睛,就见李聿青指尖夹了一根烟,正靠在白墙边抽烟。
二人擦肩而过时,李聿青说:“老头子怎么突然想送老三去日本了?”
李鸣争没有开口。
李聿青看着李鸣争,笃定道:“李鸣争,不是他想送走老三,是你想吧。”
李鸣争这才将目光投向李聿青,兄弟二人对视了片刻,李鸣争没有否认,道:“李明安留在北平毫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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